顓瑞自然是不可能留我倆吃飯的,敲定了計劃,留了聯繫方式,我和豆腐便打了個車準備回酒店。去酒店的路上會經過一架天橋,橋兩側全是些小攤小販,推着車擺着地攤賣些瓜果點心。北京這邊人特別多,天橋上摩肩接踵都是北漂族,我和豆腐下了車一路過橋往回走,兩邊的小販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小夥子、小朋友駐足,使得天橋上更顯擁擠。
我一邊對豆腐說:“我以前也在天橋上練過攤,我記得那是第一次嘗試做生意,沒經驗賠了兩千多,那時候的兩千塊,是我在工地上搬了一年磚才積攢下來的,當時虧了之後連泡麪都吃不上了,我……”我說了半天,忽然發現沒人理我,轉頭一看傻眼了,豆腐不見了。
我靠,這都能走丟。
趕緊張頭四顧在人羣中尋找,最後在一個攤位前找到了豆腐,他正和一個小女孩搭訕,我氣樂了,說:“這小朋友估計就十一二歲,你就放過她吧。”
豆腐說:“你懂什麼,據統計,成功人士的年齡平均比配偶大七歲,所以現在養的那都是別人的老婆,我老婆這會兒還在上學呢。”
這是個糖人攤位,罐子裡盛放着蜜蠟似的糖汁,在陽光下如同琥珀一樣,吸引了不少小朋友。我揪着豆腐的衣領準備走人,豆腐急道:“等等等等,錢都付了。我要了一個龍一個虎,咱們一人一個,龍虎搭檔,縱橫蘑菇界。”
說話間那老師傅做好了龍形,轉頭準備做老虎,我便道:“不要老虎,要貓。”
豆腐不樂意了,強調要虎,我說:我是龍沒錯,但你渾身上下哪點兒像虎,咱們不是什麼龍虎搭檔,是龍貓組合。
正瞎扯間,我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顧文敏打過來的。這段時間她估計沒少操心,我心下一熱,接了電話,便聽顧文敏那邊聲音有些激動,似乎帶着喜悅,說:“陳懸,你和小豆趕緊過來一趟,事情解決了。”
我道:“去警局?”
顧文敏給了我一個地址,居然是中央考古院的地址,我一時納悶,心說她怎麼去考古院了?轉眼豆腐的貓做好了,我倆下了天橋,肚子裡飢腸轆轆,便一人買了個燒餅,邊啃邊打車去中考院。那地方修建的挺氣派,但比較冷清,一路進去除了門口正玩手機的保安,便沒看到別的人影兒,我和豆腐對着房號一路往前找,很快到了一間辦公室前面,敲了敲門,顧文敏便過來應門了。
門打開後,晃眼一掃,裡面是一間不大的辦公室,三面都是書架,裡面塞了滿滿的文件和各種資料,桌案後面還坐了一個頭發花白,架着眼鏡兒的老頭。
豆腐一瞧,壓低聲音說:“難不成這是顧大美女的老爹,她帶你見老丈人了。”
顧文敏耳朵尖,聽到了風聲,瞪了豆腐一眼,道:“別瞎說。”緊接着便給我們做介紹。這老頭姓林,是個考古教授,估計是因爲常年在外跑,因此精神抖擻,容光煥發,一點兒沒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態。我雖然鬧不明白顧文敏爲什麼忽然介紹個教授給我認識,但她做事是個靠譜的人,便也和那林教授客套了一番。
這老教授挺有風度的,不算難處,也沒有什麼教授的架子,寒暄一番做了自我介紹,便聽林教授說:“你們的事,我聽小顧說了。想不到,你居然是陳老師的後人。”
陳老師?我心說:難不成這老頭認識我爺爺?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林教授笑道:“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就是陳思遠陳老師帶的,跟着他跑了不少地方,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只可惜後來陳老師離職,沒有留下半點兒音訊和聯繫方式,一晃就是這麼多年,我也老了。”他說着,眼中流露出緬懷的神色。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老頭是爺爺的故人,想必應該是爺爺以前還在考古隊工作時帶過的學生。我對父母沒什麼感情,因爲都二十八年了,沒說過話,沒見過面,而且周圍聽到的輿論,也都是些不太好的事兒,因此說不上什麼親情。但我是爺爺一手帶大的,相依爲命十多年,此刻一見林教授緬懷的模樣,不由想起爺爺再世的時光,心中沉甸甸的,一時間相對無言。
這些年,我已經很少去想以前的事,生活得繼續,人得向前看,但自從一個月前踏入倒鬥這個圈子,我才發現這個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來來去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千絲萬縷,能在這兒遇到爺爺的故人,我心中埋藏已久的思念之情也冒了出來。
豆腐估計是看出氛圍不對勁兒,便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說:“顧大美女,咱們說正事吧,林教授和我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他這一打岔,林教授也回過神,不等顧文敏說話,便道:“你們的情況我瞭解。是這樣的,我有一次出海考古的計劃,需要藉助一些土夫子的奇巧淫技,小顧向我推薦了你們,而且,你又是陳老師的後人,所以這個位置非你莫屬。”他沒有直接叫我們盜墓賊,而是用行話叫土夫子,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我心裡對這老教授的好感多了一些。不過好感也不能當飯吃,於是我沒開口,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豆腐立刻道:“我們現在都自身難保,還跟着您去考古?”
顧文敏笑了笑,道:“是戴罪立功。其實考古隊歷來就不乏和土夫子合作的事例,你爺爺的事我也聽林教授說過了,他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這次林教授有一次出海考古的行動,需要藉助土夫子的一些本事,這是個好機會,我會將這件事向上面申報,給你們洗清案底。如果有可能,甚至你們以後還可以進考古院工作。”
我心說:當年爺爺就是因爲詛咒的事情才離開考古院的,現如今鬼厙之面還沒有線索,我去考古院幹什麼?不過若能借此機會洗清案底當然是好的,而且這林教授和我爺爺有交情,想必從他那兒,可以套出不少東西。
不過,究竟是什麼樣的考古行動,居然還需要盜墓賊的參與?難道這些考古的專家們自己搞不定?這麼一想,我便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將疑惑問了出來,林教授聞言,笑道:“不用教授教授的叫,你可以叫我林伯伯,既然你是陳老師的孫子,以後就別跟我見外了。”頓了頓,他又道:“在新中國成立前,是沒有考古隊的,你說,考古隊是幹什麼的?”
豆腐道:“挖墓的唄,只不過你們有執照,我們沒有。”
林教授聞言哈哈大笑,說:“小夥子說話很直氣嘛,不過你說的很對,挖墓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只不過我們可以明着來,這在過去,就是官盜。”我沒想到林教授會忽然提起官盜的事,其實在現代,官盜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因爲它們需要做的事情,都已經由考古隊代勞了。嚴格來講,傳統意義上的官盜,在新中國成立以後,就已經隨着歷史逐漸退場了。
彷彿是知道我們的想法,林教授說:“其實官盜確實少了,但並沒有消失,現在大部分的考古活動,都是有考古院批覆。官盜參與的,往往都是一些需要挖掘,但又不能公之於衆的東西。”
我道:“所以呢?”
林教授說:“所以,我們這次挖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具體,我到時候會告訴你們。這次行程需要出海,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小顧也會隨行,另外還有幾位上面派下來的官盜,他們使用的是現代盜墓手法,不過……”說到這兒,林教授搖了搖頭,道:“不過我並不看好他們。”
所謂的現代盜墓手法,其實是隨着科技的更新而發展出來的。最早的現代盜墓手法要追溯到孫殿英挖慈禧陵,過去的盜墓手法,不管怎麼樣,先打盜洞,遇到一些修建的銅牆鐵壁一般的古墓,沒本事的,就只能望墓興嘆。
清朝時國力恢復,因此在陵墓的修建上也更爲費工夫,集合了數千年的防盜手段於一體。孫殿英挖慈禧陵的時候,地磚入鋼鐵,根本打不進去,按傳統手法,這個墓是個鐵疙瘩,沒辦法啃,但那時候已經有炸藥了,孫殿英不挖墓,直接上炸藥,一路炸到了慈禧的墓裡。
這就是現代盜墓手法的起源,隨着考古工作的發展,又有了金屬探測儀、地下爆破、遙控爆破、防彈衣、防火服、磁場測量器等等先進手段。
林教授追憶說:“這些儀器是死的,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依靠儀器,永遠也比不上依靠有經驗的能人。”他跟我講了一件關於我爺爺的事。爺爺的工作筆記中,從來沒有記載過他在考古隊的工作經歷。我和豆腐都有些好奇,仔細的聽林教授往下講,他的神情充滿了感慨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