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聚集在一處,夜黑如墨,海風透着涼意,四下裡除了風浪聲,便是座頭鯨獨特的聲音,聽的衆人心裡都不好受。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由於防水,因此還照常走動,此刻已經是凌晨的兩點鐘,再過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這艘船一直向南,飄飄蕩蕩,也不知要將我們帶向何處。
衆人苦思冥想着對策,卻是一籌莫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數不清看了幾次手錶,最後當手表指向四點五十分時,我心裡打了個突。
海上太陽出的早,最遲五點半,天光就要透下來了。屆時,我們是得以擺脫這艘USO,還是真如民間流傳的一樣,會隨着它一起消失?
衆人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就在這時,豆腐說:“聽說消失的USO,會將船上的人帶向海底活活淹死,我可不想再被水淹了。我說……”他看向機器人一號,道:“如果到時候真出了那種事,你記得麻溜點兒,朝我腦袋開一槍,讓我死的痛快些。”
他這一說,阿英更是嚇的不行,都哭了,低頭擦着眼淚,說:“我還不想死。”
誰都不想死,但豆腐的話提醒了我一件事兒,於是我對衆人說:“時間不多了,這麼耗下去,我們早晚都是個死。我有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主意,不知道大家敢不敢一試。”
林教授精神振作了一下,問我什麼主意。我便將自己剛纔突然想起了辦法給衆人一說。
有道是鬼怕陽火,人體有陽火,普通的火光也是陽火,陽火大可以驅邪,陽火小則壓不住邪。有些鄉下地方走夜裡的時候,一邊打着手電筒,一邊還要扎一支簡易的火把,主要便是出於這種考量。
我想着,與其被困在這船上等死,不如冒險一試,將這艘船整個兒點燃了,屆時風助火勢,船隻定會燃起大火,或許可以震懾邪靈,以解現在的困境。當然,如果這個辦法不頂用,而火又燒了起來,那我們恐怕就會被活活燒死。
機器人一號聽到此處,並沒有反對,而是說:“我會給大夥兒一人一顆光榮彈。”
這個想法頗爲冒險,一時無人響應,而此時,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五點,天色已經不似之前那樣黑暗一片,隱隱變成了灰色,再不多久,天就要亮了。而且我還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艘USO,航行的速度竟然越來越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處處透着古怪。
眼瞅着天色將明,衆人一咬牙,只能豁出命一試,當即便下到了船艙裡。因爲火是往上走的,因此我們選擇在船艙裡放火。由於沒有固體燃料,衆人便從包裡翻出乾衣物點燃引火,不多時,火苗便燒透了木板,乾燥的船體霎時間升騰起長長的火舌。衆人見火引的差不多,便立刻往甲板上跑。
我心中一黑,想着:操你媽的蛋,老子看你這回還怎麼作怪。
不多時,那火舌便從船艙底下蔓延上來,一時間濃煙滾滾,嗆的衆人十分難受。我瞅着火勢差不多,便給豆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再跳一次海試試,沒準兒那東西被火一嚇,已經不敢作怪了。豆腐這會兒很精靈,立刻從船沿上一翻跳了出去。
但很快,他又從天上掉到了我們跟前,摔得嗷嗷直叫,說:“姓陳的,下次這種事情你自己幹。”
我說:“我都自己幹了,不顯得你太沒用了嗎。”
段菲又湊到了我旁邊,平日裡古靈精怪,神采奕奕的小臉有些發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躲在我後面,顯得很害怕,煙霧鋪面而來,薰得人眼淚汪汪的。
好在這海上風大,因此濃煙並無法給我們造成太多的困擾。很快,這艘船的一大半都被燃燒起來了,就在此時,那桅杆上的繩索也紛紛斷裂,使得原本收起來的幾道布帆,刷刷刷的鋪展開來。霎時間,衆人齊齊抽了口涼氣,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頭皮發麻。
只見那布帆本是白色,但上面卻佈滿了血跡,那血跡彷彿是濺上去的,猩紅一片,還隱隱組成了一些人臉的模樣。
一眼看去,船帆上彷彿有無數的血臉在盯着我們看一樣,那種心臟一抽的驚悚感就別提了。
顧文敏嚇的捂住嘴,眼神發顫,半晌才說:“這船的造型有點兒像幾百年前歐洲時期的造型,或許這艘USO上的人,在幾百年前,曾經遭受過一場屠戮。”豆腐嚥了咽口水:“現在怎麼辦,火勢都這麼大了,還跳不出去……完了完了……”
機器人一號神色沉重的看着豆腐,說:“要我送你上路嗎。”豆腐一幅要哭出來的模樣,說:“我捨不得你們……被子彈打中腦袋,會一下子死,還是得痛一會兒再死?”
機器人二號說:“我們只打過別人的腦袋,自己沒試過,所以不知道。”
豆腐縮了縮脖子,畏懼的盯着槍口,顯然是事到臨頭又害怕了,開始重新衡量究竟是淹死好、燒死好、還是被槍子兒打死好。火勢越來越大,我們躲在甲板上,火苗逐漸開始蔓延過來,周圍熱浪襲來,烤的人眼眶發熱。
我忍不住摟緊了旁邊的顧文敏,沒再說話,這種時候,我也沒轍了,最後關頭,我只想抱緊懷裡的人。
她柔軟的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說:“我還在生氣。”
我看着她溫柔的目光,道:“你一點兒不會撒謊。”
豆腐抹着被薰出的眼淚乾嚎:“秀恩愛可恥。”緊接着他嘴裡嘰裡咕嚕將諸天神佛都求了一遍,說只要這次能脫困,從今以後就吃素了。我大驚,不吃肉這事兒對於豆腐來說,可是比生命更嚴肅的問題,他能發這種毒誓,可見心裡絕望之極了。於是我對豆腐說:“死一點兒也不痛,被子彈打中大腦就幾秒鐘的事情,小豆,堅強點兒。”
豆腐哭喪着臉說:“我堅強不起來。”
我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這輩子就沒硬過。”
顧文敏掐了我一把,啐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這會兒功夫,已經火燒眉毛了,衆人被火勢逼迫的貼着船沿而立,臉上也烤出了一層油汗,混合着菸灰,人人都成了黑白臉。就在衆人心頭絕望,開始正經的琢磨起光榮彈的問題時,我耳朵裡猛然聽到了啪的一聲響,似乎是從船底下傳來的。
那聲音有點兒像木樑斷裂的聲音,緊接着,我們的船頭開始傾斜向下栽倒。
林教授大喜,說:“好像是龍骨斷裂的聲音。”所謂的龍骨,指的是過去的老式船隻底部中央的那一條主要樑柱,龍骨一斷,船隻自然而然就會解題,裂成兩段。這一斷,我們的船頭霎時往水裡鑽,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落水。
當接觸到冰冷的海水時,我們沒有驚恐,反而面面相覷,隨後爆發出一陣大笑,豆腐拍着海水說:“我靠,竇爺爺我又回來啦!”
鯉魚更不用說,油光光的臉上激動無比,說:“多虧了陳兄弟的妙計,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用的太妙了。”
衆人泡在水裡,而那艘被稱爲USO的海上不明航行物,則迅速沉入了海中。我們漂浮在海面上,享受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片刻後衆人才壓下激動的心情,這會兒,海平線上已經隱隱露出一道霞光,估計再過個十分鐘,太陽就要出來了。
此刻周圍茫茫一片大海,之前寄身的礁石帶,早已經不知隔了多少海里,我們漂浮在海上,喜悅的心情並沒有保持多久。
這次情況更糟,我們連木筏都沒有了,難道就這樣在海里遊?那得游到什麼時候?
正想着,我忽然看到豆腐在海里一動不動,彷彿發現了什麼,不禁心中一動,問道:“怎麼了?”
“尿尿。”
我靠……大夥兒趕緊離他遠了一些,不等我教訓他,豆腐撇了撇嘴,說:“你們別一副嫌棄的表情,咱們還不知要在海上飄多久,難不成屎尿來了,你還能憋回胃裡去。海水裡面都是糞便,魚拉的屎都在海里泡着。你們知道龍涎香吧,那玩意兒就是抹香鯨的大便形成的,而且……”
我趕緊打斷他,說:“從現在起,不准你再說一句話。”本來我泡在海水裡還不覺有它,被豆腐這麼一渲染,頓時覺得渾身不對勁,那三個女人就更不用說了,臉都黑成了鍋底。
不過說到鯨魚,我頓時想起來,說:“那條座頭鯨不見了。”
顧文敏道:“或許它已經離開了。”
豆腐比手畫腳,似乎想說什麼,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就拉聳着眉毛不吭聲了。就在這時,一股水柱忽然從衆人中間噴射了起來,不等我反應過來咋回事,腳下便多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將我們拖了起來,低頭一看,恰好是那條座頭鯨。
它這一換氣,剛好就在我們下面,往上一浮,衆人全都坐在了它背上。豆腐不管禁令了,眉飛色舞的說:“小黑,我就知道你沒走,你去幹什麼了?”小黑的眼珠子在豆腐身上停留了半秒,沒理會這傻貨,在海面上優哉遊哉的遊動起來,並沒有把我們甩下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