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知道點天燈,是一種古代的刑罰,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點人燈的。點天燈,是將活人用油沁的棉布裹起來,在彷彿一個等人粗的鐵柱子裡,然後從腳跟開始點火,火苗不會一下子吞噬全身,而是順着腳慢慢往上燒,被點天燈的人,便就這麼活活的被燒死,運氣好的,可以很快休克性疼痛直接死亡,運氣不好的,一直死不了,火會慢慢燒到肚腹處,纔會將人徹底燒死,別提多恐怖了。
而點人燈的原理也差不多,但卻不是一種刑罰,而是一種很邪門的東西。早年間沒有電,人煙分佈有稀少,鄉下人趕場時,往往早上出門,晚上才歸家,因而經常走夜路。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鬼,特別是一些有老墳園的地方或者是有亂葬崗的地方,更是邪門兒,一但經過這些地方,倘若遇到了些古怪的事兒,比如鬼打牆、鬼遮眼,或者有同伴被鬼過身什麼的,一般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可怎麼辦呢?
有辦法。
亂葬崗裡,多的是枯骨或者新鮮的屍體,只蓋了一層薄土,膽子橫的,就掏出屍體,扯下手臂點燃,是爲點人燈。用人燈照明,戾氣很重,俗話說,鬼怕惡人,再橫的軟糉子一看這架勢,也有嚇趴的時候。不過點人燈,一般只出現在亂世,國人歷來敬畏死者,深信鬼神之說,大部分人沒有這個膽子去對屍體不敬,也只有亂世,屍橫遍野,信仰崩塌,民不聊生之時,纔會生出這些駭人聽聞的事。
最近一次點人燈的說法,也已經是抗日戰爭時期的事了。
啞巴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要用已經死去的電來點燈。
雷子怒道:“點你媽逼的人燈,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蹦了你,這活兒我不幹了!”說着就要擡槍,幸而一旁的小雨攔了他一把,讓他別衝動。緊接着,小雨對啞巴說:“吳先生,我們哥兒幾個,也都是在三爺手底下混口飯吃。兄弟們聽三爺的命跟着你,敬你是個人物。但今兒,誰也別想動我兄弟的屍身!”
文敏連忙打圓場,道:“事情沒到這個地步,大家別這麼劍拔弩張的。”說這話,她指了指殉葬坑中央那條三米多高的路,說:“那上面已經沒有剛纔那些東西了,說不定鬼打牆已經散了,咱們先看看能不能走出去,再做打算怎麼樣?“
這話也是通情達理了,但啞巴也不知吃了什麼藥,對文敏的話視若無睹,冷冷道:”點燈,別讓我說第二次。”這話對我們來說到沒什麼雷子三人卻是徹底被激怒了,這次小雨都不再阻攔,雷子舉槍就要打,誰知他快,啞巴卻比他更快,衆人只覺得啞巴一矮身,已經竄到雷子跟前,劈手奪過了雷子手裡的槍,手腕一翻,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雷子的眉心。
這變故實在來的太快,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啞巴已經將雷子給制服了。這一幕,怎麼看怎麼都是啞巴不講理,完全是在仗着自己的能力欺負人,但話又說回來,下了鬥就是弱肉強食,吃黑這事兒太常見了。
氣氛一時沉默,顓瑞和我對視一眼,衝我微微搖頭,示意我不要管這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我心中猶豫,雖然理智告訴我,這事兒我確實不宜插手,但看着啞巴這種行爲,我心裡又很不舒服,彷彿正在作惡的是陳詞一樣。
我到底要不要表表態?
按我說,文敏剛纔的提議是最合理的,事情還沒到哪一步,我們是在沒必要對電的屍體下手。誰知,這個念頭剛在腦海裡轉過,便聽啞巴忽然嘖了一聲,似乎極爲不耐煩,槍口往前一送,戳得雷子的腦袋都往後偏,對着衆人冷冷道:“趕快,不要浪費時間,否則後果自負。”
死人和活人哪個重要?
當然是活人重要。
在啞巴上膛的一瞬間,小雨立刻道:“等等,點,點!”他惡狠狠的瞪了啞巴一眼,拔出匕首,蹲到了屍體跟前,握着匕首的手有些發抖。啞巴一直冷冷的看着這一切,我倆四目相對之時,我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或許對於啞巴來說,沒有什麼比他追查的真相更重要,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止。
最終,小雨一咬牙,準備下手,砍掉屍體一條胳膊時,晦霧籠罩的殉葬坑中,沒有來的颳起了一陣陰風。這陣風陰冷異常,讓人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密閉的山腹中,怎麼會有風?
衆人不由得將頭轉向陰風颳來的風向,小雨砍屍體的動作也爲止一頓。
而就在這時,我們看到了黑霧中,懸浮着一個人影。
確切的說,這地方除了我們,應該都是鬼,那應該是個鬼影。但這個鬼影和我們之前看到的都不同,很瘦,身量很長,像一個被拉成的人,長長的頭髮披散着,只留給了我們一個背影,最令人不安的是,它還穿着一件大紅色的袍子。
衆所周知,赤衣爲兇,笑屍爲煞,穿紅衣服的軟糉子和會笑的鬼,是道行最高也最兇惡的。
啞巴猛地冒出一句:“不好,晚了。”
晚了?
難道他一開始就知道這裡還有一個紅衣糉子?
而這時,整個殉葬坑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大笑聲,緊接着,那個紅衣糉子緩緩的轉過了身,細長的身體上,它的背面,竟然全是人臉!一張張不斷變幻着的,時男時女的臉!
在那些臉裡,我赫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剛剛死去,屍體還在我們身邊的電。
這陣笑聲刺耳而尖利,彷彿就在人耳邊響起似的,聽得人耳心發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就在這紅衣糉子轉身的瞬間,它猛地便撲了過來。這個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衆人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而最讓我恐懼的是,它竟然是直直撲向了我旁邊的文敏!
女爲陰,相比男人,往往更容易被這些髒物給盯上,我只看到一道紅影閃過,一旁的文敏便忽然悶哼了一聲,緊接着,陰風還有那笑聲的止息了。
我猛地看向文敏,卻見她臉上正掛着一個古怪的笑容,盯着我們一幫人。
我從來沒想到,文敏的臉上還以出現這樣的笑容,邪惡、怨毒、詭異。
啞巴冷冷道:“被過身了。”說着,他將對準雷子的槍收了回了,直接扔回給雷子,自己則拔出了腰間那對黑色的彎刀。雷子等人這會兒自然也沒心思去糾結啞巴的事了,衆人如臨大敵般盯着文敏。
“文敏。”我忍不住叫了她一聲,文敏聽到聲音,目光聚集在了我的身上,緊接着,她步履款款,一步步朝我走了過來。那走路的姿態,全然沒有平日裡的乾淨利落,而是扭腰擺臀配合着臉上詭異的笑容,只覺得讓人頭皮發麻。
我擔憂文敏的狀況,又驚又怒,生怕文敏會出事,怒道:“不管你是什麼東西,立刻離開她!”她當然不會聽我的話,繼續一步步走過來,我們則慢慢後退。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按照倒斗的方法,如果被鬼過身,可以用水牛角戳心口和對方的天靈蓋,當然,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咬破或舌尖,將血弄到對方臉上去。
這時,顓瑞立刻將他腰間的水牛角扔給我,說;“用這個!”
我剛剛接住,那個文敏的目光,便移到了我手中的水牛角上,緊接着,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在幾秒鐘之內,就變得如同高音喇叭一樣,我真懷疑,如過它是用文敏的嗓子在發音,那麼文敏的嗓子肯定已經受傷了。就在這忍不住要去捂耳朵的瞬間,我只覺得手心一陣疼痛,側頭一看,顓瑞給我的水牛角,竟然炸開了,將我的虎口都給震裂了,霎時間一股鑽心的抽痛席捲而來。
我頓時覺得整個人如遭雷擊,其餘人也齊齊變色,我遇到過的軟糉子也算多了,但這麼厲害的,絕對是頭一個,被我們倒鬥之人譽爲貼身護命物的水牛角,就這麼幾秒鐘之內,就變成一堆碎塊兒了。
文敏繼續走,衆人步步後退。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管是鬼打牆還是鬼上身,我們都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但這個地方,被屍仙改動過來,變得太邪門兒了,所有的方法,全都失效了。
我想起剛纔那紅衣軟糉子身上變幻的人臉,不由得冒出個猜測:難道是這殉葬坑裡的糉子,彙集在一起了?所以纔有這麼大的力量?看樣子,啞巴似乎是有預料的,否則當時也不會說什麼晚了。
緊急關頭,我只能求助於啞巴,希望他能想出什麼辦法。
啞巴接觸到我的目光,忽然說道:“點人燈,你們走,我攔住她。”
這時,文敏歪了歪頭,笑容更詭異了,她嘴脣沒有動,我耳邊卻聽到了一個聲音:休想。這聲音彷彿是無數男男女女同時發出的聲音,顯得雌雄莫辯,話音一落,便見一旁電的屍體上,迅速開始冒出一層白毛。
屍變了。
屍變了就是糉子,糉子還怎麼點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