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這話自然被白三爺聽入了耳裡,他卻是面帶笑意,老狐狸一樣任由我們二人揣摩,看起來讓人心中十分窩火。豆腐沉不住氣,說:“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這地圖是吳水給你的吧?”
白三爺道:“在我眼裡,陳詞或者是吳水,都是同一個人。”
豆腐又道:“那這東西是陳詞什麼時候給你的?”
白三爺道:“他臨走是給我的,這張地圖,是他和我做的交易,否則我爲什麼要調派人手給他?”姓白的這麼一說我便明白過來了,看樣子,這地圖應該是啞巴去巨耳王墓前給他的。八成是吳水憑藉着自己的記憶畫下來的,但如此一來,事情卻有些奇怪,因爲時間上根本不吻合。地圖是爺爺在陳詞死後纔拿到手的,啞巴又如何記住地圖的內容?
除非,這個地圖並非只有爺爺那一份,啞巴那二十多年間,也不知幹過些什麼,會不會是曾經在其它地方見過這張地圖?所以記憶開始恢復後,纔將地圖畫了下來?但這地圖,怎麼看也是兩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啞巴,應該還在日本纔對。
他將這幅地圖交給白三爺又是什麼意思?
爺爺和吳水之間從未見過面,也從未有過交集,但他們手裡爲什麼會有同一幅地圖?
現如今我自己琢磨太多,卻也是滿頭霧水,與其如此,到不如直接問眼前的這個人,我道:“這個地圖,到底有什麼用?吳水爲什麼會找上你?”
白三爺道:“既然找你們幹活兒,有些事情,我也不瞞你,但是我不是做慈善的,有些秘密,要想知道,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他指了指茶几上攤開的地圖,說:“當年,我和陳詞爲了爭奪這份地圖,斗的你死我活。可惜,忽然之間,他就從人間蒸發了,我以爲他早就死了,但我沒想到,二十八年後,他會找到我,面容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豆腐吃驚,道:“你和陳詞曾經搶奪過這張地圖?他的地圖打哪兒來的?你們年輕的時候認識?”
陳詞還活着的時候,手裡就已經有地圖了,那麼這份地圖哪裡來的?我想起了那個自稱是陳詞徒弟的司太平,他曾經跟着陳詞整整一年的時間,跟着陳詞走遍了很多地方,他說:陳詞像是一直在尋找什麼東西。
那三年過後,陳詞死在巨耳王墓,然後在我十四歲的時候,爺爺纔去了寶象女王墓,並且得到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地圖。即使白三爺沒有說清楚,我也明白,他和陳詞搶奪地圖的那段時期,應該也就是陳詞在外尋找的那兩年。
我無法想象,在陳詞遊歷的那幾年,他究竟經歷過多少事。就我所知道的,他尋找過紅巖石畫,去過玄冰墓,還和白三爺之間展開過一場爭鬥,甚至還去過很多其它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這一切,只有三年,三年裡,他究竟發生過什麼?
光是想一想,我就覺得一種沉沉的疲憊,一個人,怎麼可以獨自面對那麼多。我自認爲是一個獨立的人,在任何情況下,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能撐下去,但我捫心自問,我並不是一個能完全忍受孤獨的人。
這些年,最初做生意的時候,不管是陪酒吃飯,醉生夢死也好,不管是溜鬚拍馬、鉤心鬥角也好,至少身邊總是圍繞着一羣人,甚至在我破產落魄的時候,還有豆腐毫不猶豫的跟着我下鬥。
而陳詞,一直以來卻都是一個人。
那三年他走過多少路,經歷過多少事,啞巴臨死前根本沒有提,沒有那個時間,或許對於他來說,也不值得一提。
豆腐問完,白三爺呵呵一笑,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他道:“我們怎麼認識的,這是我的隱私,就恕不相告了,至於這張地圖從哪兒來的,我也不知道,陳詞一直以來,孤身一人,行蹤難以揣摩,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識,地圖的內容,我終究沒有得到,等我集結了勢力準備去對付他是,這個人卻消失了。”他說到這裡時頓了頓,顯然是有意隱瞞了一些事情,便一語帶過,說:“後來因爲一些事情,我離開中國,我以爲他已經死在了某個地方,但我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居然又回來了。看到他年輕的臉,我知道,他成功了。”
“成功?”豆腐道:“什麼意思?”
白三爺道:“你以爲,我們這麼多人,追求的是什麼?長生不老嗎?長生不老,青春永駐,每個人都有這個夢想,但我們不是傻子,在現代這個社會,長生不老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你需要不斷的僞造身份,而你身邊的人,也會慢慢老去。有人尋找過傳說中的神燈,但得到它們又能怎麼樣?”
我道:“所以,你們真正想要尋找的,都不是神燈,你們想要了解的是神燈的來源,是製造神燈的方法,知道這個方法,就相當於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對嗎?”
白三爺道:“古往今來,追求這些的何止是我們,多少帝王迷信方士而服丹汞,多少方士迷信術數,窮其一生悟道,雖然方法不一樣,但追求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比起那些只知道逼着方士煉仙丹的帝王將相,我們這幫人更像是術士,因爲我們找的,是‘煉丹’的方法。”他說着說着,目光轉移到了豆腐身上,道:“而這個方法,現在只有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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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在白三爺詭異和炙熱的目光下乾笑起來,縮在腦袋很沒出息的往我身後躲,說:“老頭,我又不是黃花大姑娘,別用這麼滲人的眼光看着我行不行?不過我挺好奇的……你怎麼會知道神燈的事?你年輕的時候,是怎麼和陳詞打上交道的?”
白三爺神秘一笑,道:“這麼明顯的事,你不明白,他應該已經明白了。”說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我。
此刻,我腦海裡飛快的轉動着,二十多年前,白三爺和陳詞,十多年後,爺爺去了琊山寶殿,而領頭的是一個易容姓白,綽號‘千變’的人,十六年後的今天,白三爺回國,啞巴與他合作。
一切的一切,立刻串成了一條線,一個推測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如果我沒有猜錯,眼前的白三爺,便是當年的‘千變’。
爺爺臨死時,那段未說完的話,其中就有個白字。我當時一直揣測不出,他說的白,是指‘千變’還是指飛刀白老四,而現在,我估摸着,這個白,八成就是指眼前這人。
在豆腐不解的眼神中,我盯着白三爺,道:“琊山寶殿的事,你可真是費盡心機啊。”
豆腐終於反應過來,驚呼道:“琊山寶殿?我靠,你是那個姓白的?易容的那個?”說着,他把臉湊過去,幾乎要貼到白三爺臉上了,眼睛瞪的圓溜溜,說:“你這張臉是不是也是假的?”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下一秒,他的手背那短髮女人給攔住了,她道:“不要動手動腳。”
豆腐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我纔沒興趣對一個老頭子動手動腳。”緊接着,他估計是想起了琊山寶殿的事兒,神色一變,怒道:“就是你這老頭,害死了陳老爺子,我說你好意思對一個老爺子下手啊!還有……還有顓瑞那個叔叔,是不是也被你害死了?”
我任由豆腐發問,心頭卻是一片平靜,這個人,可以說是我的仇人,但事實上,當初去琊山寶殿,卻也是爺爺自己的選擇。那一次只活下來三個人,爺爺是死後靠着神燈復活,已經算不得人。剩下的三個,白三爺、顓東來還有呂肅。
面對豆腐的質問,白三爺面不改色,道:“各憑本事,我可沒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至於顓東來……哼。”他鼻間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他的事你就不用多問了,我遲早會找他算賬。”
我聽到這兒,不禁一愣,心說這二人逃出生天後,莫非又出了什麼變故?現在看起來,二人倒像是結了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啊。豆腐噤了聲,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上不是流傳說,那個‘千變’是那個嗎……”
豆腐說的‘那個’,便是指一些混跡在盜墓賊中的官盜或者考古份子,道上一直就有傳言,說‘千變’身份神秘,很可能是官盜的人,但我想起白三爺上次做下的案子,便搖頭說:“如果他是奸細,就不可能做下上次那個大案子。”
豆腐撓了撓頭,看向白三爺的目光顯得很氣憤,憋屈道:“老頭。說了半天,你也沒告訴我爲啥會知道神燈的事啊,老陳家是因爲追查詛咒,你是因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