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眼前的場景,馮鬼手這種職業人員,似乎沒什麼特別恐懼的感覺,他只是捂着鼻子,顯得有些吃驚。
但我眼裡,那些屍體,卻似乎在緩緩蠕動,彷彿要爬出來似的。我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某些聯想,但這種聯想帶來的恐懼感十分真實,我甚至根本無法控制。
我不是豆腐,一般很少想些有的沒的,不會幹這種自己嚇唬自己的事情,但這會兒卻彷彿受到某種誘惑,腦子裡的思想有些控制不住。這時,豆腐指着殉葬坑中間一條筆直的小道,捂着鼻子問道:“在這屍坑中間修一條路是做什麼用的?”
馮鬼手搖了搖頭,道:“這條路有古怪。”相比我更多的關注坑裡的屍體,馮鬼手的目光,卻是一直盯着殉葬坑裡的一條路。它位於殉葬坑的正中央位置,筆直的延伸到對面。頭頂的照明範圍有限,因此殉葬坑的盡頭是個什麼環境,我們也無法看清楚。
除了眼前的這一片,其餘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深層的黑暗中。
中間那條道確實很古怪,大約只有半米寬,如果說是給人走的,那又顯得太窄了。不僅如此,那條道上,每隔着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凸起的東西,像是石雕一類的造型,乍一看,還以爲石道上蹲着什麼動物。
但馮鬼手所說的怪,並不是指石道上那些東西,他告訴我們,在某些墓葬中,殉葬坑的兩旁,會各有一條道。一般左側的道,修成筆直的造型,通暢無阻,而且比較寬。墓主人擡棺進入主墓時,就需要走過這一條道,因此也被稱爲‘仙道’,寓意走過這條道,墓主人的靈魂,可以羽化昇仙。
而相對的,另一條道則修的比較狹窄,道中央還會矗立着鎮墓獸。
在古代傳說中,有一種名爲魍的東西,專門吃死人的鬼魂,而鎮墓獸則是魍的剋星,因此在這條道上矗立鎮墓獸,有吃鬼的寓意,因此這條道也被稱爲‘鬼道’,也就是鬼魂走的道路。這條鬼道一般只是擺設,活人是不能走的。
而我們眼前的殉葬坑,規模龐大,但卻只見鬼道,不見仙道。
馮鬼手這麼一說,我不禁壓下心頭的恐懼,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探照燈的光線拉近,我一眼便看清了位於鬼道上最近的一隻鎮墓獸。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道:“小豆,你看,這不是咱們在那老宅裡所見到的石像嗎?”
只見那鬼道上,赫然是一尊縮小的人面獸神像,石像的兩隻眼睛處,鑲嵌着綠寶石,額頭的燈光一晃,那對眼睛便彷彿發光一眼,在這種環境下,流轉着詭異的光芒。
眼前的道只有一條,殉葬坑的後面,應該就是通往墓室中央的路,而我們要想過去,就只能走這條鬼道。
或許是馮鬼手之前的話產生了影響,我們三人在佈滿屍臭的黑暗中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太自然。我們三個都是大活人,估計誰也不願意走這條鬼道。
豆腐看了看馮鬼手,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估計是在徵求我的意見。老實說,按照我平時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被一條鬼道嚇唬住的,但這個殉葬坑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而且那種無故冒出的恐懼感,依舊沒有消失。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屍坑下面,有什麼東西,正在看着我們。
那種危險和恐懼的感覺,就是它散發出來的。
這只是一種感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豆腐看我半天沒表態,不由有些驚訝,壓低聲音道:“我說老陳,到底要不要前進,你倒是拿個主意。你平時可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我不是個衝動的人,更不是爲了面子會死撐的人,權衡一翻,我覺得不能這麼盲目的過去,便將那種古怪的感覺對二人言明,豆腐聽見我的描述,立刻點頭,道:“對、對,我剛纔也就是這種感覺。難道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那這桃木珠,咱們一人一半?”
馮鬼手聞言,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水牛角,又看了看前方的殉葬坑,估計也有些吃不準,最後他道:“我先過去,我還不信,真能有什麼東西敢冒出來。”他仗着經驗豐富,又有辟邪的寶貝,當即衝我和豆腐打了個招呼,便踏上了鬼道,只留給我倆一個背影。
馮鬼手前進的步伐很快,沒多久便走到了鬼道中央的位置,大約由於這裡常年被水汽侵蝕,又深處地底,因此整個空間中,都浮動着一層濛濛的霧氣,這些霧氣和屍體腐敗的氣息交雜在一起,將一切都顯得有些朦朧,馮鬼手的背影,很快便有些模模糊糊起來。
就在此時,他忽然停止了腳步,緊接着,便開始往後退,彷彿前方忽然出現了什麼具有威脅性的東西。我和豆腐一直密切注視着馮鬼手,他這一退,我倆霎時就緊張起來,我直接就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對準黑暗處,隨時準備開槍。
馮鬼手一邊往後退,手卻背到背後,衝我們不停的打手勢。那是個我從沒有見過的手勢,豆腐就更不用說了,我倆完全不知道馮鬼手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他手放在背後,一扇一扇,就像魚擺尾巴一樣,我先是一懵,緊接着反應過來,心說:難道是讓我和豆腐跑?
他遇到什麼事兒了?
我眯着眼一看,視線裡一片昏暗,馮鬼手的前方究竟有什麼,由於他的身形擋着,我看不清楚,但那種從殉葬坑底下傳來的恐怖氣息,卻越來越重了,豆腐用護身寶貝,或許感覺不到,我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這時,馮鬼手似乎擺脫了那東西,他猛的轉身朝我倆奔過來,一下從鬼道上跳下來,聲音壓的非常低,幾乎像是一種氣聲,將臉貼近我和豆腐,說道:“前面,有個飄在空中的女人。”這一句話,聲音低啞的如同空氣的對流,聽在耳裡,卻如同一陣涼風颳過,豆腐打了個寒顫,率先擡起臉朝那個方位看去。
燈光所無法到達的盡頭,依然是一片黑暗,我們什麼也看不到。饒是我膽大,心裡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懼,這三十多米深的地底,怎麼會有個女人呢?
還是個漂浮在空中的?
那可絕對不是人。
豆腐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僵硬,嚥了咽口水,說道:“你、你是在開玩笑吧?這個玩笑可一點兒不逗樂。”
馮鬼手陰沉着臉,額頭上全是一層白毛汗,我知道,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黑暗中,除了我們三人的呼吸聲,什麼多餘的聲音也沒有,沉默須臾,我不得不開口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馮鬼手聲音一直非常低,彷彿是怕驚動他嘴裡所說的女人一樣。根據他的描述,在走到鬼道上時,除了感覺陰氣很重,身上直冒雞皮疙瘩外,就並沒有其他的感覺。他很謹慎,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會出什麼幺蛾子。
就在走到中央位置時,他燈光的盡頭處,黑暗和光明交界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身影,一身血紅血紅的長袍,背對着我們,黑色的長髮飄在身後,儼然是一個女人。但這地方怎麼可能有女人?還是一個穿着大紅袍子的女人?
馮鬼手心裡咯噔一下,心臟瞬間跳如打鼓,他的目光順着頭髮往下看,這才發現,那‘女人’的腳還是漂浮在地面的,紅色袍子下面,露出一雙慘白僵直的小腳,就如同吊死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