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安一愣,有些氣惱,道:“神算不算命,一切由天定。你這些外行人,不懂別瞎說,沒有那個懂命理的會給自己算命,這其中門道,你又怎知。”
我心說還跟我拽文了,但我來也不是找他鬥嘴皮子的,於是轉移話題,說:“我想問的,是那最後一個八字……”
揭安氣惱的神色一凝,深深看了正在追豆腐的肖靜一眼,彷彿知道我要問什麼,說:“我說過,只要她的八字沒給錯,我就不會算錯。”
“不過……”他忽然又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這個八字,應該沒有錯。”
我道:“人家給你的八字有沒有錯,你都能看出來?”
揭安聞言,頗爲輕蔑的看了我一眼,道:“無知,玄學命裡之中自有奧妙,比如一個人皮膚偏黑,此人必定屬水,你這位紅粉知己,眼帶桃花,恰好與她八字中的三辰吻合,這其中的學問,玄之又玄,你懂什麼。我只觀她外相與氣相,她給的八字便分毫不差,由此倒推,這個八字是真的。”
所謂的外相,自然是指人的外在形象,比如傳統相面學中的手相、摸骨、看花、痣相皆屬於外相,而所謂的氣像,則指一個人表現出的精、氣、神,體現於人的精神狀態、行走速度、性格脾氣等等。這揭安老頭的話,到不像是作假。
我頓時驚了一下。
這時,揭安便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既然會來問我,必然是已經發現了什麼端倪。”這老頭子倒是精明的很,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瞞他,便將自己的猜測跟他一說,道:“我懷疑……她不是人。”
揭安眯了眯眼,渾濁的眼珠子盯着肖靜的背影,就在這時,肖靜彷彿是察覺到什麼,忽然轉過了頭,目光在空中與我對視,緊接着,她放棄了找豆腐算賬,朝我走了過來。揭安語速很快的動了動嘴皮子,壓低聲音說:“有空找我,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緊接着,便不再交談。
此刻,肖靜就在我旁邊,但我心裡很複雜,腦海裡閃過這一路的經歷。懷疑一但產生,就會生出更多的懷疑,越來越多讓我覺得不正常的事情出現,比如那隻毒蛇噴出的毒煙,爲什麼對肖靜沒有效果?現在想來,還有一個不對勁的地方,就是當初那塊兒石碑,那石碑之上顯現出了我們的模樣,那會兒沒注意,現在想起來,那石碑上卻並沒有肖靜。
接下來,一路無話,我原本是計劃出了那幽靈寶殿,就將話挑明,和肖靜乾乾脆脆的斷了,否則這樣拖下去沒有好結果,但這會兒,一想到肖靜可能不是人,我就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層面,萬一我挑明後,激怒了她怎麼辦?
想到此處,我決定暫時先壓下來,等到和揭安商討過後再做打算。
行了小半日,樹林越見稀疏,就在日頭快要西斜之時,前方猛然出現了數頂軍綠色的帳篷,遠遠看去,帳篷頂上積滿了樹葉,有些已經倒塌,顯然已經沒有人了。揭安指着那塊地方,說:“就是那裡,那是當時作業的宿營地。”
衆人奔波這麼久,總算是到了目的地,不由得都加快了腳步,片刻後,我們到達了帳篷區域。豆腐數了數,驚訝道:“一共有十二頂,如果按照最低兩人一頂計算,乖乖,那也有二十來號人。”
揭安說:“他們人數確實多,但不是同一批過來的,是兩批人。”
“兩批?”顓瑞目光掃視了一下帳篷,挑了挑眉,看着帳篷統一的顏色和款式,說:“他們的裝備是一樣的?”
揭安肯定的說:“一樣。第二撥趕來的人中,還有兩個全程都被蒙着眼睛的女人。”
蒙着眼睛的女人?一般像這種行動,都是又苦又髒又危險,除非有什麼特殊技能的女人,否則大部分都是男人蔘與,因此倒鬥挖蘑菇的,很少見到女人。
我心下驚奇,說:“爲什麼還蒙着眼睛?”
揭安搖了搖頭,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兩個女人一看就不是自願的,而且手無縛雞之力,我離的遠,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後來他們下地時,把這倆女的也帶進去了。”此刻,我們已經發現了爺爺他們挖出的那個盜洞。
由於此地土質鬆軟,洞穴不易保存,因此被揭安形容爲非常大的盜洞,此刻直徑僅有一米左右,燈光打進去,裡面很多地方都有碎土,看起來並不結實,洞裡黑幽幽的,一股子土腥味兒。顓吉蹲下身查看片刻,說:“要進去得一邊兒擴寬,一邊兒壓實,嘖,沒有兩天下不來。”在這一點上,顓家的人比較專業,他倆兄弟商議了一番便定了下來,分爲兩撥人,一撥安營紮寨,一撥兒趁着天還沒黑,將洞口往裡擴張。
我們各自辦各自的事兒,打盜洞是個技術活,不是隨便挖個洞就行,不同的土質,有不同的打法,箇中門道很多,好在我和豆腐都有了經驗,當即五個大男人輪番上陣,顧大美女和肖靜則負責安營紮寨,一番折騰,日落西山,天色暗下來,衆人一身黑泥夾雜着臭汗,圍坐在篝火邊吃喝。
顧大美女槍法不錯,在林間逮到了兩隻兔子,洗剝兔子的時候,揭安順手將內臟往旁邊一扔,便從樹上竄下來一個黃色的影子,將內臟一下子就給弄沒了。兩隻兔子也不夠吃的,我們就着餅乾吃肉,一邊兒計劃着時間,估摸着按照我們這個速度,還真像顓吉所講,至少得兩天才能進洞。
盜洞盡頭便是琊山寶殿的遺址,裡面是個什麼樣兒還不清楚呢。
吃喝完畢,我和豆腐翻了翻那些帳篷,裡面大多數成了動物窩,空空蕩蕩的,除了驚動了一窩臭鼬外,還驚動了一窩蛇,將我們嚇的夠嗆,好在這蛇數量不多,我們又升着火,因此很快便散去了。
入夜時,我們自己撐起了帳篷,照例輪流守夜,一行人中只有顓瑞不用守夜,沒辦法,他那一份讓鍾恭代替了,這就是土豪的優越性。由於想着昨晚的事,我有些難以入眠,因此便守了第一班,不多時,衆人都睡熟了,我坐在篝火前,靜靜的等待交班的時刻,腦子比較清醒。
就在這時,我身後忽然傳來嗶啵一聲,像是乾枯的樹枝踩斷時發出的聲音,我猛的一回頭,發現是揭安,我倆目光對視,心領神會,片刻後,移到了離帳篷稍遠的地方,二人在光暗的交界處停了下來。
這裡的距離恰好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篝火和帳篷,也方便說話。
揭安開門見山,說:“死人是不會動的,當然,除了你們所說的糉子。”看不出,這老頭還會說我們的黑話,八成是跟爺爺那幫人那兒聽來的。緊接着,他又道:“但還有一種情況例外,聽過借屍還魂嗎?”
我嘶了一聲,說:“你也別太扯了,借屍還魂都能扯出來。”
揭安說:“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原理差不多,古時候有很多邪教,在古西域曾經供奉過一個變種的潘呲佛陀。”所謂的變種佛陀,是一些邪教利用原有的信仰進行加工所創造出來的,古西域佛教盛行,一些邪教要想傳播出去,必然要利用佛陀做幌子,再結合自己的理論,創造出供人供奉信仰的神。一般這種宗教都成不了什麼氣候,所以這類神也被稱爲變種。
揭安又說:“這種潘呲佛陀,據說可以留住人的靈魂,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那麼在臨死前供奉潘呲佛陀,佛陀便會將它的靈魂定在身體裡,並且將自己的神力注入給信仰者,這樣,信仰者就成爲了他的使徒。”
我驚道:“你的意思是,她供奉了潘呲佛陀?”
揭安道:“古時候的邪教太多了,她究竟有沒有供奉某類邪神我不清楚,不過除此之外,還有第二種情況,就是活屍。”活屍我知道,於是點了點頭。
活屍是所有糉子中最詭異的一種,有思維、有意識、有智慧,甚至擁有活人的一切特徵,這是一種極爲少見的屍變,據說只有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中才會形成,便是我爺爺也只是在筆記中一筆帶過,真正見識過的人,少之又少。
難道肖靜成了一具活屍?
我猛的想起她跳河的一幕,心裡打了個突,心說:難道她跳河時就已經死了?但要成爲活屍哪有那麼容易?
揭安見我沒說話,便道:“說到活屍,你們這些人應該比我清楚,我是算命的,不是研究屍體的。”我想了想,不禁搖頭。
活屍名爲活屍,實際上也會帶有死相,古書說,身死而魂聚,形容猶生者,視爲活屍,逾十日,則生斑,臭不可聞。也就是說,活屍詭異少見,從行動上雖然無法辨別,但屍體卻依然會腐爛,不過十日就會生出屍斑,說白了,是一種死亡延遲現象,等屍體腐爛殆盡,照樣得死。
但我和肖靜重逢,相處至今已是半月有餘,她皮膚光滑如昔,哪裡是什麼活屍。
猛的,我想起了當初肖靜送給我的那尊古怪佛陀,心裡猛的一沉,心想:難道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