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是身處樹上,因此反應要慢一些,樹下不遠處的顓瑞等人,聽見顧文敏的叫聲,率先一步便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我顧不得再繪圖,趕緊順着樹幹而下,卻見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一片兒稀疏的樹林,一眼看去,已經能瞧見顓瑞等人聚攏在一起,顧文敏被他們圍在中間,似乎在說些什麼。
我趕緊跑了過去,上下打量顧文敏,發現她沒受什麼傷,不由鬆了口氣,道:“怎麼了?剛纔是出什麼事了?”顧文敏眼神閃動,神情帶着後怕,似乎是在回憶什麼,氣息有些喘,說:“小豆讓我過來幫忙,然後我看見樹後躲了一個東西。”
幫忙?我疑惑說:“幫什麼忙?”這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豆腐進林子,想打些野味來吃。衆人進山已經兩天,疲於奔命,吃的是壓縮餅乾,嘴裡淡的難受,豆腐想吃點兒野味也無可厚非。他想到顧文敏眼力勁兒賊好,便連同顓吉邀上了顧文敏,三人準備進林子裡打些兔子野鳥一類的。
顧文敏眼神兒好,才進林子,便猛然發現前方的一棵樹後面,有一撮黃色的東西,像是什麼動物的皮毛。她心中一喜,以爲是隻黃毛兔子,想着一會兒收拾乾淨了給我們加餐,於是也沒有發出聲音,緩緩擡槍,準備給那東西一槍。
誰知,就在那一刻,樹後面的皮毛裡,猛然冒出了一張人臉,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將顧文敏嚇的不輕,因此猛的叫出了聲。
豆腐和顓吉兩人當時是分開各自尋找獵物的,因此並沒有看見所謂的人臉,這會兒聽顧文敏這麼一說,豆腐不由得嘶了一聲,說:“人臉?難道這地方除了我們還有別人?那人長什麼樣?被你嚇跑了?”
顧文敏搖了搖頭,盯着不遠處的一顆大樹,說:“就躲在那棵樹後面,他帶着鐵面具,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我一叫,他就消失了。”
衆人的目光順着看過去,卻見那是一棵約兩人合抱粗的大樹,離我們約有二十多米開外的模樣。衆人聽見顧文敏這描述,立刻警惕起來,紛紛掏出武器,十分默契的形成了一個半圓包抄過去。一邊兒走,我一邊兒觀察着地面。這地方土壤潮溼,按理說人若走過,應該會留下腳印,但離奇的是,這兒卻沒看見任何印記。
很快,衆人逼近那棵大樹,卻見樹後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人,別說人,連個腳印子都沒有。豆腐不禁說道:“顧大美女,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看花眼了?哪有什麼帶面具的人?”
顧文敏估計也懵了,漂亮的臉龐上,一雙修長的眉皺的緊緊的,喃喃說:“我明明看見了,奇怪……”
豆腐眼珠子一轉,忽然看向顓瑞,說:“土豪,該不會是你在裝神弄鬼吧?”
顓瑞聞言,挑了挑眉,說:“怎麼怪到我頭上?”
豆腐說:“咱們隊伍裡,就你有面具啊。”
這時,顧文敏搖頭,說:“不,顓先生所帶的是銀製的半面面具,那個人帶的是黑色的全包面具,就像個鐵人一樣。”估計是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憶,顧文敏抿了抿脣,沒再說話。我是比較相信她的,她是警察,專業能力很強,心理素質也過硬,說話做事向來條理分明,不太會像豆腐所說,是看花了眼。
於是我走到樹下,仔細觀察着周圍,希望可以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
樹周圍沒有腳印,那麼那個人是怎麼躲在樹後面的?難道他是爬在樹上的?想到此處,我不由得將視線移到上方,就在此時,我猛然發現,這樹上方的地方,有一根被壓的半斷不斷的枝丫,在晨風的吹動下搖搖晃晃。
我心下一動,說:“我上去看看。”
爬樹對我來說不是難事,沒費多大功夫便爬了十來米高,探頭一看,果然發現這樹枝很明顯是被什麼東西壓斷的,樹枝上還隱約留下了一絲黑色的泥印。霎時間,我立刻明白過來,顧文敏並沒有看錯,在這附近,確實還有一個人,而且是個很會爬樹的人。
這地方雖說林木稀疏,但每棵樹塊頭都很大,樹冠更是茂密無比,如果有猴子一類的動物,它們根本不用下地,完全可以仗着靈活的身手在樹冠上跳躍穿梭。
這種技能不僅靈長類的動物具備,人也可以。
我倒騰山貨那幾年,見識過不少的民間高人,在豫西一帶的大山裡,有些村民一輩子靠打獵或者倒賣山貨爲生,他們身材幹瘦,身形靈巧,上樹有如猿猴。我在豫西認識一個叫阿壯的小夥子,祖祖輩輩都是山裡人,上樹是一把好手,我就曾經親眼目睹他不用下地,就能在叢林裡穿梭的本事,猶如人猿泰山一樣,藉着樹枝或藤蔓在樹冠間穿梭,手一抄,便能掏下一個鳥窩。
瞧見這痕跡,我立馬斷定,這人肯定是在樹冠間遊走,但他並非沒有完全下過地,因此鞋子上的泥土纔會帶到樹上。
這沼澤深處,環形山腹裡,除了我們,怎麼還會有其它人?
而且這個人還帶着面具?
什麼樣的人會帶面具?除了像顓瑞這種因爲毀容的理由,剩下的,似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不希望被我們看見他的真面目。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難不成這個人還是我們認識的?否則他爲何要遮住臉?
他躲在樹後偷窺又是爲了什麼?
這一連串念頭冒了出來,一時卻也沒能想明白,張頭四顧,卻見從十多米的高度望去,四下裡一片鬱郁蒼蒼的樹冠,將人的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說實話,在這種情況下,即便那人還在附近,或躲在周圍的某棵樹上,我可能也發現不了。
想到此處,我覺得樹冠上不安全,萬一那人忽然發難,他能在樹上如猿猴行動,我可做不到,屆時豈非要糟糕?於是連忙下了樹,將情況對衆人一說,顓瑞沉吟說:“也不知那人對我們有沒有惡意,爲防萬一,還是先離開這裡。”說這話,他打手勢示意回程,但卻暗暗朝我們這些人使了個眼色,我立刻明白,這小子說一套做一套,這話不是說給我們聽的,怕是說給躲在暗處那人聽的。
我們幾人會意,除了豆腐那傻叉以外,其餘人都明白顓瑞的意思,配合着往回走。豆腐偶爾聰明的時候惹人愛,蠢起來讓人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便聽豆腐說:“不對啊土豪,你平時不都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嗎?現在怎麼畏手畏腳的?唉,你眼珠子抽筋了嗎?瞎轉個什麼勁兒?”
我一聽這話,氣的差點兒吐血,將人往身邊一扯,順勢掄住他的脖子,說:“誰說土豪就要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了,我們這是走和平路線,什麼叫眼珠子抽筋,你又不是不知道顓先生是殘疾人,右邊臉的眼皮子都爛了一半,眼珠子能正常嗎?”
這話說完我覺得不對,這不相當於把顓瑞給罵了一頓了,都怪豆腐這小子,連帶着把我也帶歪了。
說着話,我們幾人快步準備離開樹林,誰知就在此時,便聽頭頂上傳來一聲冷笑,衆人大驚,擡頭一看,除了綠油油的樹冠,哪裡瞧的見人影。看來和我們想的差不多,那人一直還躲在樹上,只是我們肉眼不容易發現而已。
顓瑞低呼,說:“快走!”我不清楚爲什麼平日裡牛皮哄哄的顓瑞會忽然這麼謹慎,但光憑這人隱身的本事,我們就奈何他不得,身處樹林裡,對我們實在不利,而樹林的出口,距離我們約摸就二十米開外,衆人趕緊加快腳步準備衝出去再說。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我眼前一花,便覺得一個黃澄澄的影子從樹林邊緣的方向一閃而過,那像是個什麼動物,或許是黃鼠狼,或許是黃毛狐狸,又或者是其它什麼,總之身形很快,一時也看不清。
隨着那玩意兒閃過,樹林的出口竟然消失了!
出口外原本是一片空地,空地外是沼澤,但現在,空地和沼澤都消失了,樹林的外面……依舊是樹林。
我心裡咯噔一下,猛的往下一沉。
衆人齊刷刷停住腳步,這一瞬間,豆腐的額頭已經冒了一層汗,結巴說:“怎、怎麼回事。”肖靜幾乎要哭了,指着他說:“都是你,笨的要死,懸懸,我早說你不要跟他瞎混,遲早會被他害死。”
豆腐和肖靜平日裡吵歸吵,但也從未真正紅過臉,畢竟是個大老爺們兒,不至於真的對女人動粗,但肖靜這話不知是觸動了豆腐哪根弦,豆腐臉瞬間紅了,氣喘吁吁,彷彿被氣的不輕,拳頭一揮,竟然想動手。
我還從沒見過豆腐跟人動粗,更何況是揮着拳頭對一個女人,霎時也驚了,連忙伸手一擋,扣住豆腐的手腕,說:“小豆,冷靜一下,怎麼能對女人出手……”
豆腐被我這一阻止,緩了下來,吭哧吭哧喘着粗氣,一聲也不吭,最後冷哼一聲閃到了一邊,任誰說話也不理了。他的表現實在異於平時,但眼下情況詭異,我也沒心思這會兒去詢問原因,衆人盯着前方多出來的樹林,沒人再敢貿然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