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的古墓結構,無不是“非圓即方”,或取天之圓,或取地之方,因此不論是“墓道、墓室”,其位置必合着“四方八門”的朝向。盜墓古術有“望、聞、問、切”四法,其中“問”字訣乃爲“占驗”之術,在古墓中點燃蠟燭就正是一種最簡易最原始的“占驗”秘法。
蠟燭點在東南這個角落,也是暗合着“推演八門吉凶”之理,蠟燭受到陰邪之氣所壓,燭火微弱暗淡,雖然沒滅掉,但那火苗綠森森的如同鬼火,預示着“驚門有變”,巨大的危險即將發生。
我看蠟燭火苗燃得奇異,心中明白大事不妙,不管它是“guichuideng.org/
鬼吹燈”還是“鬼壓燈”,眼下最好是什麼都別管了,直接逃出去。
可我心中轉了兩轉,覺得自從進了烏羊王古墓之後,實在是有太多蹊蹺離奇的事情,似乎有個極其險惡的陰謀籠罩在附近,我隨即放棄了逃跑的念頭,乾脆一口氣吹熄了“蠟燭”,然後轉頭望了孫教授一眼,只見他離我約有五六米遠,正蹲在那些小棺材旁出神,他的大部分身影都隱在黑暗裡,這一瞬間,我竟然全身寒毛倒豎,隱隱覺得我好象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孫九爺”,莫非他真是“借屍還魂”的幽靈?
先前在“南鬥墓室”中,所遇“肚仙指迷”之事太過離奇詭異,我始終懷疑那些從唐代古墓中摳下來的壁畫裡,有障目之物在內,而在迷香一類的燃燒物作用下,更會使人產生某種幻聽,唐至五代時各種奇人異術極多,據說在那些“障眼法”和“攝魂術”一類的勾當裡,單就有一門“照燭攝魂”的法子,多不是現在的人們可以想象,與其點燭開棺,還不如大着膽子不用蠟燭。
這時孫教授看我遲遲不動,便說:“胡八一,你怎麼了?蠟燭點不着就算了,你現在可別怪我嘮叨,這上萬口小棺材只有一口是真的,機率是萬分之一,其餘的裡面多半都藏有銷器埋伏,找錯了難免玉石俱焚,你可別腦筋一熱就輕易下手。”
孫教授說到這頓了一頓,又說:“在墓門前你好象就挺有把握,我當時沒追問你要如何破解觀山指迷賦,因爲我知道你對我始終都有疑心,不到開棺之時,你絕不肯提前泄露給我,但現在咱們都到已了此間,拿你的話將咱們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所以你必須得向我說作出解釋,我要先幫你評估一下可行性。”
我一琢磨,倒也是這麼個理兒,但並沒有立即對他解釋我是如何設想的,而是先問孫教授:“這些古舊的小石頭棺材形狀奇特怪異,顯得極是神秘,我是從沒見過,九爺您是考古行裡的專家,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嗎?”
孫教授說:“說實話我也從未親眼見過,但我以前在重慶整理收集資料的時候,在檔案館裡看到過一篇文獻。”
其中提到,在清朝末年,有一夥洋人,在巴山蜀水間大肆搜刮騙取咱們中國的古董,甚至包括一些上古的玉器和青銅器,結果被官府發現了,可當時提督衙門也不敢開罪洋人,就找個藉口把人都放了,只扣下了大批文物。
時任的官員恰是位博古之人,他看那些文物行制古怪,都不似人間的凡物,於是仔細追究下去,一直查到引着洋人挖寶的那些山民,將這夥人都拿到衙門裡過了熱堂,嚴刑拷打之後,得知是山民們在深山裡找出來的,那地方估計是座“古墓”。從懸崖絕壁上的一個山洞裡鑽進去,就可見到裡面藏有數萬口小棺材,可棺中空無一物,打開來唯見一片漆黑的血跡,剩下的那些小石棺就都沒動,僅把周圍陳設的珍異寶物取了出來。
後來這位官員,又親臨現場勘察了一番,見那些藏在深山中的小棺材多得難以計算,棺蓋上陰刻日月星辰與卦數謎符,也不知是什麼朝代遺留下的古物,他擔心棺材裡封着什麼不祥的妖物,毀了之後會招來禍事,便下令封山埋藏。
在事隔多年以後,他纔打聽到,巴蜀之地,自古與外界隔絕,其地巫法盛行,遺留下來的神秘文化,受中原地區“夏、商、周”這三代的影響,格外看重“星相、地脈、巫卜”之事,始終相信在巫山山脈裡埋有一尊“天神”。
按照巫地之風,人死後都取一樣“臟器”,包括“心、肝、脾、肺、腎”等等,甚至還有“眼球”和“舌頭”,根據死者地位的不同,割取的器官也不盡相同,藏納在小巧的石棺裡,然後在山洞中掩埋供養神明。
古巴古蜀之地有許多以“棺材”命名的地區,追根溯源,自是出自古代流傳神秘的巫風,埋這種小棺材的山洞應該有很多處,雖然從解放後還沒出土過實物,但在“烏羊王古墓”附近出現,卻不奇怪,肯定是“觀山太保”盜發所獲,又通過精心佈置,把“地仙村”的圖譜藏在了棺中,“觀山指迷賦”裡隱藏的最大一個難關,也就是此節。
我聽罷點了點頭,如果這些小棺材的來歷真如孫教授所言,就說明我先前所料絕對沒錯,所謂“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之言,必是應在此處,但如果棺材真地藏有圖譜,不會是其中一具,以謎文推斷,至少要開兩具石棺才能拿到。
陰刻在這萬餘具小棺材上的符號,都無一個相同,但我敢斷言,“觀山指迷賦”中所提到的線索,百分之二百是來自《周易》,因爲《周易》從首至尾,此書在清代以前,字數共計“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清代之後到現代,流傳的版本字數則要多了一些,不再是“兩萬四千一百零七”字了。
此事連常年翻閱研讀《周易》的專家也不知道,孫九爺這樣的古文字專家,跟龍骨卦圖打了一輩子交道,照樣不會留意這種細節,唯獨以“風水秘術”來倒斗的摸金校尉,最擅長的兩種古術,一是以河圖洛書爲骨的“尋龍訣”,二是利用《周易》乾元之理的“分金定穴”,想明白“尋龍訣”是怎麼回事,必先過《周易》這關。
“分金定穴”的口訣猶如一篇混合各種信息的密碼,到最深一層,全是“易理”,“分金定穴”中的每一個方位座標,都是以《周易》中的文字作爲替代。
如果將“分金定穴”之術,通過圖譜表現出來,可以分爲八卦八方,各駁各卦分處八門,每個字都是圖中的一個特殊標誌;又可按五行排列,因爲自宋代開始,風水形勢注重五行之理,故有五姓音利之說,這是將姓氏的讀音,按照“宮、商、徵、角、玄”,歸列到“金、木、水、火、土”這五行當中。
所以在陰陽風水秘術中,不管是如何推演風水穴位,都不外乎將《周易》顛來倒去,甚至它每一篇的字數,在數術中都分別有特殊的象徵,其中玄機神妙無方,這還僅僅是八卦,倘若真有周天十六卦,恐怕就真可“窮通天地之變”了。
我雖然不敢說把《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和《周易》研習透了,但是要說到按“八門”排列各是哪一卦哪一駁,按“五行”推演又都是哪一卦哪一駁?各駁各篇又分別有多少字數?我現在即便是在睡夢裡也能隨口答出,老卦在天爲“連山”,在地爲“歸藏”,在人爲“周易”,《周易》八卦通篇相加剛好是“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也是對《周易》的隱晦稱呼,只須找出易中首尾二字,打開相應的兩口石棺,肯定能取出圖譜,卻不會引發“武侯藏兵圖”裡的機關。
孫教授聽完竟然愣在當場,臉上一片麻木和茫然,許久都沒說話,胖子在旁等得焦躁了,問我:“老胡你把孫九爺都侃得找不着北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兒來,咱倆就別猶豫了,先動手吧。”
我點頭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層層,似是雜亂無章,要想找到所尋的兩具小棺材,也並非輕易就能做到,但石棺佈局暗合“五行規律”,掃上一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尋到目標後,便同胖子動手。
孫九爺見我們動手了,忙過來觀看,還不斷嘮叨着囑咐多加小心,我和胖子撥掉棺蓋上的石釘,揭開來一看,那兩具小棺材裡並沒有紙卷,卻是各有一半精製平整的彩繪瓷片,拼起來恰好湊成一副書本大小的“屏風”。
瓷屏上面繪着一片世外桃園般的村莊,房舍院落歷歷可數,藏在山壑幽深欲絕之處,底部的山川上有許多珍禽異獸,還繪有一首《水調歌頭》的古詞,語含深意,似乎指出了入山的途徑,我們身處險境,一時間未及細辨。
我嘿嘿一笑,“地仙”的手段也不過如此,碰上了咱這夥“摸金校尉”,也該着他這地主頭子倒黴,可剛一擡頭,卻見胖子和孫教授倆人,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臉上神情格外怪異。
我奇道:“看什麼?”胖子“唰”地一下拔出工兵鏟來,朝我叫道:“在你後邊……”
此時就覺一股陰風襲來,我已知道身後必有什麼異狀,急忙抱住瓷瓶,就地一個前滾翻,同時也將“峨眉刺”握在手裡,這才擡眼看去,可我剛纔所站立的墓道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但那股惡寒又從身後傳來,我這才知道有東西在我背上,扭頭回身一看,就見那做了“肚仙”的唐代貴婦,緊緊貼在我身後,她那張富態肥胖的臉頰,一張大臉厚施重粉濃妝,白得滲人,詭異的五官就好象都嵌在了一塊白花花的肉板子上,眉眼極細極長,一點血紅的櫻桃小口又與整張巨臉不成比例。
我與身後那“肚仙”,臉對臉看這一眼,險些連魂都嚇散了,心中駭異至極,主要是思想準備不足,先前在墓室裡,我曾懷疑是孫九爺搞鬼,但在這次尋找地圖的行動,我跟他始終形影不離,也故意沒點蠟燭,以便不給他施展攝魂幻術的機會,沒想到這鬼魅般的“肚仙”,還是突然在墓道里現身出來,看來絕不是什麼幻術了。
我心知不妙,不管我如何移動,轉來轉去就死活甩不脫附在身後的“肚仙”,只聽她腹中“鬼音”淒厲,有如萬鬼哀嚎,一陣陣地鑽進人耳朵裡來,聽得我頭髮根子都向上豎了起來,虧得急中生智,乾脆躺倒在地,這一來就不用背對着身後的危險了。
誰知那“肚仙”竟然沒入地中,只露一個腦袋在外,一張口吐出一米多長的一條舌頭,我急忙竭力側頭閃避,勉強沒被那條血紅的長舌捲住,暗道:“不好,按早年間地說法——鬼不見地,這哪裡是仙啊,不知是觀山太保從他娘哪座唐墓裡挖出來的厲鬼。”
胖子有心掄着“工兵鏟”來拍,但我擋在上面讓他無從下手,急得他直叫:“老胡你腦袋長得太礙事了!”
這時孫九爺也急道:“千萬別把瓷屏地圖打破了,王胖子快……快拿歸墟卦鏡照那厲鬼!”
驚慌中我聽到了孫教授說話,心中立時打了個突:“歸墟卦鏡雖不是秦王照骨鏡,但畢竟是青銅古鏡,鏡爲法家鎮伏求正之器,專能剋制邪魔外道,在墓中撞鬼,自然要取歸墟古鏡脫身,否則眼下如何抵擋?”於是也招呼胖子快取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