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行動路線很明確,你看,黑漆漆的一大片,好像有什麼大型建築建在崖頂,相信他們手頭的線索要比我們多,應該已經找到了金鼎的線索。咱們在暗處觀望,然後找個機會抄上去。”
我說:“救人肯定沒戲,日本人打游擊的方式我再清楚不過了,明着七八個,暗地裡肯定還有崗哨藏身在山石之間。”Shirley楊沉吟了一會兒說:“這樣,我下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找機會摸上來裡應外合。”我說:“這哪兒成啊,要上也是我上,這麼危險的事輪不到你。”Shirley楊堅決反對我下去,她說:“你連語言這關都過不了,萬一他們發起狠來直接把你斃了怎麼辦?”我說:“走一步算一步,你們抓緊時間,瞧好了機會,別讓我白白犧牲就行。”李教授也要湊熱鬧,老頭兒振振有詞道:“這個任務我比你們都合適。”我說:“您一邊歇着去,乖乖在這兒等胖子他們。”
“我一個老頭子,他們抓了我是他們的累贅。你們兩個身手敏捷,少了我也少了不少麻煩。就按我說的辦!”李教授顫顫巍巍地要往下爬,我一把拉住他:“您這速度,還沒到底下咱們就暴露了。我去,別爭了!”說完,我將鳳臂留給Shirley楊,“我下去之後,立刻把繩子收了,換個地方躲。我會在沿途給你們留記號。”
我摸黑偷偷地潛下了山崖,那夥人行進的速度不快,隊伍裡頭似乎有誰受了傷。我很快就摸到了亂石灘上,然後迅速地找了一處角落將自己隱藏起來。他們與我之間相隔數百米,就這麼明目張膽地衝上去,說不定還沒摸着人就已經被槍斃了。我想了想,決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先把手電給擰開再說。我這頭剛有動作,那廂就聽見槍聲,嚇得我哆嗦了一下,心說這好歹隔着五六百米,還沒進射程呢,激動個屁啊!緊接着就有人喊話,先是日語,緊接着是蹩腳的英文。我想着要是不抵抗一下,人家肯定不能信服。Shirley楊他們也無法趁機從暗哨的眼皮子底下找機會潛入。想到這裡,我立刻熄滅了手電,就地一滾,撤離了藏身之處。因爲早有心理準備,我一眼就看穿了敵人的行動模式:一羣人從正面撲上來佯攻,剩下的從兩邊包抄。將這種老套的戰術用在我身上,不免太過幼稚。不過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擾亂他們的視線,然後-不幸-被俘,所以也就沒有多做抵抗,象徵性地與他們周旋了一陣便主動舉手投降,乖乖地站了出來。
那幾個日本人穿着統一的制服,面色兇惡,逮着我之後二話不說先是一頓暴打。我沒想到這些人如此暴力,只能盡力護住胸腹部位。因爲語言不通,他們也沒多問,直接將我捆了,狠狠地推向王浦元那邊。
王浦元和徐三身邊還站着兩個看守,其中一個身上裹着斗篷,看不清樣貌。我踉蹌了一下,直接摔到了王浦元邊上。老頭一看是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哀聲道:“你怎麼也被抓了?”我心說奇了怪了,您堂堂王家大老闆都能被抓,我怎麼就不行。他連搖了兩下頭說:“這下麻煩大了。”
我心裡偷着樂,覺得自己很有表演才能,演技不差,連王浦元都騙過去了。這些智商負數的日本人肯定想不到我們還有一支伏兵藏在暗處。我爬起身來問王浦元這裡有沒有翻譯,不料忽然被人一腳踩翻在地。我背脊上一陣吃疼,心說這小鬼子也忒渾蛋了,竟然無視《日內瓦公約》虐待戰俘。我一回頭就看見那個穿着斗篷的傢伙盛氣凌人地站在我身後,腳上穿着馬靴,剛纔那一下八成就是他踢的。我正準備用母語問候一下他全家,不料對方倒先行揭開了斗篷,冷笑道:“八一兄,好久不見。”
這聲音又冷又懶,聽着格外耳熟,我幾乎在第一時間想起一個很久沒有見過面的-老朋友。聽見對方聲音的那一瞬間我就徹底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聽李教授的,讓他做這個俘虜。
“你們認識?”王浦元多疑的毛病又上來了,看我的眼神跟我殺了他親孫子似的。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在這個鬼地方遇上最不該遇到的人,頓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真話。
“這就是當年坑死桑老爺子的那位。”
王浦元臉頰兩側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目露兇光。我怎麼也沒想到,竹竿子這個渾蛋會出現在娘娘墳裡頭,還帶着這麼一大隊人馬。當初撫仙湖裡被他們師徒兩人留在湖底等死,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關於他們的消息,本打算結束了林芳的事情之後再去尋他們的蹤跡,豈料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是跟一夥裝備齊全的日本人一起。早知道來的是這麼個兩面三刀的傢伙,我纔不會傻到自投羅網,跟他這種人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我們一路追着竹竿子和張大仙幾乎繞了半個地球,豈料居然在一個毫無關聯的古墓裡碰上了頭,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脖子上纏着一條繃帶,看樣子當初那道傷口再也消不掉了。我見他朝我這邊看,傻笑了一下,豎起中指比畫了一個-國際文明用語。這小子眼睛都不眨,上來又是一腳。我早就做好了準備,雙臂一架死死地擋在面前。可惜我忘記這傢伙穿的是馬靴,靴刺一下子就扎進了肉裡。他使勁朝下一劃,得,又添了兩道血淋淋的傷口。我吃疼得朝後縮了一下,王浦元將我扶住,悄聲道:“別意氣用事,忍了。”我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忍?難道您老手上還有王牌?王浦元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迅速地眨了眨眼。我一想也對,既然我安排Shirley楊做後應,那麼老謀深算的王浦元更不至於全無防備地叫人逮個正着,必定留了後手。
這時,剛纔綁我的那夥人慢悠悠地跟了上來,見我跟竹竿子動手,其中一個操着中文問:“怎麼回事?”我心說,你大爺的,明明會說人話,還扯了半天鳥語,待會兒第一個打的就是你。
竹竿子看了我一眼說:“去搜,他的人肯定在附近。”
“還有人?不能吧,咱們剛纔……-
“八一兄的分量我清楚,你們三拳兩腳就把人拿了,必定有詐。去搜,一個女人、一個胖子。說不定,王大少也在其中。”
我沒想到這傢伙隔着那麼遠還能觀察得如此仔細,只能默默祈禱Shirley楊他們已經撤離石柱,混進了亂石灘。
“那這傢伙留不留?我剛纔搜過了,他包裡沒有咱們要找的東西。”
竹竿子毫不猶豫地說:“全部帶走。”然後又叮囑那些拿槍的人務必找到Shirley楊他們。徐三沒有經歷過這樣場面,整個人都蔫了,見了我也沒什麼表示。我想跟王浦元通個氣,無奈一直找不到機會,只好低頭專心走路,將行進的路線仔細記在心裡。
竹竿子一直走在隊伍最前頭帶路,在我左右兩側各安排了一個持槍的壯漢,隊伍尾巴上還有一個,其他人聽了竹竿子的吩咐去山崖附近找人。王浦元走在我前頭,他走路的姿勢一瘸一拐,明顯受了傷。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被抓的,有沒有見到濃霧中的羣屍。眼見着竹竿子就在眼前,我估計那個神秘的乾癟老頭兒也不會離得太遠。一想到他手中掌握着養屍豢蠱的秘術,我甚至懷疑剛纔糉子集結的場面就是由他一手策劃的。
竹竿子的行進路線非常明確,偌大的亂石灘上像有一道無形的座標在爲他引路。我問王浦元:“不是說沒有地圖嗎?這孫子怎麼認識路?日本人的領隊什麼時候換人了?”王浦元搖頭:“我被抓的時候就沒有看見早稻田。你省着點兒力氣,後邊恐怕免不了一場血戰。”
徐三聽見我們說話,忙加快腳步湊了上來:“胡老闆,不會鬧出人命吧?”
我心說,你這個覺悟太低了,出人命那是肯定躲不掉的,咱們要關心的是死多少人,以及死哪邊的人。我又問王浦元知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裡,他默不作聲,看樣子比我還要困惑。我記得王清正曾經說過,記錄墓室內部構造的帛書握在林芳手上,老頭兒抓了人那麼久都沒逼問出下落,竹竿子卻走得如此自信,神色從容,步伐堅定,跟逛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他們又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地圖?
我們沿着亂石灘朝着南方又走了半個多鐘頭,流水的聲音越來越大,原先涓涓的清泉之聲逐漸變成了咆哮的駿馬奔騰之聲。徐三面露懼色,不禁停下了腳步,被身後的看守用槍頂了一把。
我想起之前Shirley楊說過金鼎可能就藏在聚水的龍穴之中,照眼前這個架勢,難道真叫咱們猜對了?王浦元一臉凝重,不知道又在打什麼算盤。跨過亂石灘之後,一道天然的水幕屏障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如果不是頭頂上蓋着整片岩土,我簡直不敢相信在深達數百米的地下還藏着這麼一片人間仙境般的神仙洞府。奔騰的地下泉水沿着亂石灘外圍不斷地朝地面上涌動,對面的山崖被晶瑩剔透的水幕包圍,到處都是飛濺的水霧。水流與岩石碰撞之後迸發出了力量與速度的樂章,震耳欲聾的流水聲響徹整個洞窟。
“下面那是什麼東西?”我好奇地問。
王浦元湊到我身邊,仰了仰額,讓我注意看水潭中央。隔着漫天的水汽,我只能隱約看見一團黑漆漆的物體在水潭中央不斷地上下起伏,本想湊得再近一些,無奈山石被流水衝擊得無比溼滑,一不留神差點兒直接摔落下去。我們剛纔從古城中眺望遠方,也曾經見到過一團黑漆漆的物體,當時還以爲是巨型古鐘,現在一看,就是眼前這團巨大的物體無疑。
“前頭沒路了,不會真要下去吧?”看着腳下的深潭,我心有餘悸。這可不是一般的攀巖登山,水流的衝擊力足夠把人衝得散架。竹竿子揮了揮手,吩咐手下人說:“準備下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