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說“小說巴士”
出現在我們身邊的是個穿着舊時灰色大褂,帶着頂瓜皮帽,渾身是血的幹黑老漢,臉上的皺紋跟黃土高原的溝壑一樣,離得很遠,也清晰入目,身上還佈滿了可怕的血口子,目光兇狠的盯着寶勝兒。
這副尊榮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瞧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人,所以才嚇得坐倒了地上。
我這一摔倒,讓阿花產生了誤會,還以爲我是被她先前的一句話把給嚇着了,見我渾身抖動,嘴脣亂跳馬上就要抽風,她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可能是覺得我太沒用,並沒有她相像的高大英勇,她關心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這時哪還顧得上她,因爲那老鬼已經盯上了我,他發現了我的不對!
這時,寶勝兒被阿花給打醒了,不知所措的朝左右看看,道“這,這是咋了?”
阿花問了他許多話,他斷斷續續的講述,大體意思是,他去城裡找朋友喝酒,喝多了,大晚上騎車回村,路上尿急,就在路邊上尿了一泡。
他這人其實挺老實,不敢站在路邊尿,怕被人看見不好,就去離路邊遠點的田地裡尿,結果尿完回來,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個渾身是血的老漢,沒頭沒腦的就打他,打完他,還逼他抽自己嘴巴,吃土疙瘩。
他迷迷糊糊身不由己,後面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直到我和阿花出現,他才清醒過來。
阿花氣鼓鼓的罵他“你澆了鬼地你知不知嗎?”
‘澆鬼地’指的是在人家的墳頭上的撒尿,但那時候他們兩說什麼我聽不太明白,反正最後寶勝兒當街磕了頭,還叫了爺爺喊了饒命,後來阿花就說讓寶勝送她回去就不麻煩我了,可能是覺得我被嚇得半天都沒能站起來,太沒用,對我這個人很失望。
走的時候,她還問我要不要她送我回去?你說這事整得,我當時被鬼盯着,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阿花和寶勝兒只好把我送回單位,一直到他們離開,我都沒能從先前的遭遇中清醒過來,腦子裡一直在想,鬼!有鬼!
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怪異老漢讓我不寒而慄,他走的時候一直都盯着我,我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後來我想,寶勝兒惹禍的地方,我每天上班的時候也肯定要經過,白天還好,但隔一天一個夜班,我怎麼過?
爲此,十二點的班兒我總是七八點鐘就來,不敢走夜路。如此堅持了半個月,我打算挺過着個月就不幹了,因爲心裡有了陰影,但某天晚上,我去電腦房打反恐,讓一個人‘坑神’給打出了火兒,想我一屆槍神,竟然被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坑給陰了好多回,次次藏在角落裡打我的黑槍,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他能在箱子後面蹲到時間耗盡也不動一下,不開一槍,這份毅力我算是佩服了,到了部隊,肯定是報靶標兵!
沒說的報仇,幹!
但等我從電腦房裡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9點多還沒到10點樣子,只好硬着頭皮去上班。當時我竟然沒想可以不去,這都是被部隊的紀律性給約束得傻了,明知道有鬼,還要過去,這不是找屎嗎……
開始還好,走的是大路直通機場,一路上車流不斷我也不知道害怕,離單位4公里的遠的地方,就要開始走小路,這條很窄,只連通着糧庫、麪粉廠和太平莊,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路兩旁全都是高大的楊樹和田地,當天的月亮挺大,所以不算太黑,我玩了命往單位衝刺。
突然間,那個怪死的老鬼就出現了,孤零零的橫在路上,出現的極其突兀。
我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猶豫了一下後便決定衝過去!
只是突然間腳下一空,我差點杵倒在車把上,晃了兩下後我勉強地撐住車子,站着不敢動動。
我的車鏈子斷了,也許是那老鬼搞得吧,又或許像是朋友們平時調侃的一樣,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連頭也不敢回的等待了片刻,四周安靜的可怕,脊背上涼颼颼地,似乎趴着一雙可怕的眼睛,要鑽進我的身體裡,將我扯開。
要不是山地車的座子被我放的很高,否則,我真想象小孩一樣,用兩腳倒騰着跑!
我同時又想,乾脆推着車子跑算了。
反正嶄新的山地車我不會丟,這可是上班前剛買的!
不過我卻沒能跑成,所謂惡鬼難纏,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備撒腿就跑就的時候,突然!一隻乾枯的手臂出現在我面前,死死攥住了我的車把!
我嚇得連往地上坐的勇氣都沒有,大家都別笑話我膽小,因爲這東西真的很害怕,完全顛倒了我的社會觀,價值觀和人生觀,三觀盡毀。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鬼?
我的政治課都白上了?
再說我接受黨的教育多年,如何也想不同這些問題。還有就是,憑什麼撞鬼的是我,不是你!
你每天也走夜路吧,也下班回家吧,也幹缺德事吧?
那就應該纏着你啊,找我做什麼……
這該死的老鬼怎麼就不從電腦手裡爬出來,去找別人,多學習人家貞子,多體貼……
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明白,人這一輩子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無知,在一切未知和不可控的因素面前,是個人都會感到害怕。
而最簡單的快樂是幸災樂禍,只不過,這一次倒黴的那個人是我!
“你幫我做件事。”老鬼突然開口道,我都不敢擡頭看他,連眼珠都不敢亂動一下,渾身激靈。
但不一會兒,我又不太害怕了,至少恢復了些理智。
他能說話就好,至少可以跟他講道理,擺事實,談原則嘛。
我覺得我冤,沒招沒惹的,他爲什麼要找我的麻煩?做鬼也不能蠻不講理吧!
於是我鼓起勇氣,擡起頭問他“我們有仇?”
他那張臉面目猙獰,像是被變態殺手用細刀片劃過異樣,佈滿的傷痕。
他衝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這時我看到,他身上也全都是血肉模糊的傷口,不知是怎麼造成的。藉着月光,甚至都能看到他白森森的肋條骨,還好沒有蟲子爬出來,否則,我肯定車都不敢要了。
“那你爲什麼找我?”我有些委屈的問道,也不敢跟他生氣。
他說道“因爲你不是一般人,你肯定能超度我。”
聽了這話,我想笑,苦笑,但又想不出來。
這位是猴子請來耍我嗎?我能超度他?我可不會念經……
於是我道“大,大爺,我真的不會,要不,我給那你燒點紙錢兒?”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天真以爲這招兒管用,至少能讓他撒開我的車把,讓我瀟灑的離去。但他不同意,又搖了搖頭,道“那你就去想辦法。”
我嚥了口吐沫心想,好,我想辦法,但您老先撒開手,一千多塊的東西,嶄新的,金貴這呢。
但老鬼很倔強,一直都在等我的答案
。我想了想,道“您,您老要不先下面,等我有了消息,再通知您……”
我想哄哄鬼,先將他打發走了再說,不想他道“下面?我也不知該怎麼去……”
“你,你說什麼?”我很驚訝,這老東西竟然不知道該怎麼下去,這好辦啊,跳樓、服毒、穿越,任您選擇……
老鬼見我迷惑,說道“後生,你知道嗎,這世上沒有陰曹地府。”
聽了這句話後,我的‘封建觀’也被他給摧毀了。這怎麼可能,唯物主義不信,唯心主義也不信,還打不打算讓人活了?
我頓時感覺要糟了,如果這世上有陰曹地府,那麼‘鬼物’們還有個懼怕的,有暴利機關可以制裁它們。
但如果沒有,那豈不是無法無天?
我嚥了咽口水,心徹底亂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胡亂答應道“恩,那,我試試。”
我當時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越遠越好,鬼才會知道,因爲這一句話,我給自己若下天大的麻煩!
鬼物之所以能強留與世,是因爲,它們心中還有執念不去,若問世間鬼爲何物,又因何而來,無他,天當穹頂地爲爐,蒼茫人世所化!凡是生前經歷過大喜、大悲,大難、大冤,大愛、大仇之人,死後心中執念不散,便都有化作‘鬼物’的可能。
爲什麼說,人死的時候必須要嚥下最後一口氣,不能帶着遺憾離開,就是因爲執念這種東西,一旦積怨成疾,便會讓人在死後魂魄不散,強留在這天地之間,去完成它們心中還沒完成的事情。
要想超度鬼物,也不是念唸經那麼簡單的事情,也許,念念經它們的心情會好一些,散心心中執念,到它該去的地方,消失不見。但又也許,它根本就不吃你那一套,不散去心中的執年,它們是說什麼不會離開的!
這些道理,我是在幾日之後才明白過來,當時只想着先將這來鬼頭騙走了再說,回頭找個算卦的,大師什麼的,或是乾脆去大廟裡問問喇嘛,破財免災,超度他一場也就算了。
我不會念經,但有人會,對不?誰讓我遇上這邪乎事兒了呢。
見我答應下來,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消失不見,也沒再嚇唬我,但也沒感謝我,走得莫名其妙,搞得我心裡空落落的發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這時我感覺到,冷幽幽的空氣中,似乎瀰漫着卓別林大師,能讓人含着淚笑,又含着笑心酸的韻味。簡而言之,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但我還是堅持着去了單位,做人要有原則,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我瘋了是不?
這一夜我沒閤眼,不管是小說還是戲劇,若是帶有諷刺意味,但都值得人去思索,只是有人不願意多想,只願簡單的快樂的活着,誰心裡沒點痛苦的煩心事兒?
我將燈打開,在雪亮的燈光下足足抽了一盒半煙,跟我搭班的賤貨還以爲我失戀了,尿尿回來,都要拍拍我的肩膀,挖苦我“小劉,不是哥哥餓說你,挺大個人,咋就膽子那麼小,不就是個鬼嘛……”
聽着那長長的聲調,我心想,他肯定是在說,那天晚上我送阿花回家時所辦的丟人事兒。
我真艹他m了!真想把這貨拉到大野地裡去,讓他也見見鬼。
勸別人的時候都挺精明,他自己沒見過鬼,當然不知道怕,要不出去試試?
見我神色不善,他識趣的回屋睡覺,還一再囑咐我,經理要是來查崗,一定要吼他一聲。
我心想,吼nmgb!等經理來了,老子就說你出去嫖了!
老子倒黴,竟幫着這種人頂了雷,當天要是他送阿花……他送的話肯定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因爲眼不見,心不煩。
我倒黴就倒黴在我爺爺身上!
我心中七上八下胡思亂想,一會兒想着燒紙,一會又想着請高人來抓鬼,將那死鬼老漢打回原形什麼的。後來我又想到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親,想不明白,他們爲什麼不回來看我……
漫漫長夜,窗外夜凝墨色,我忘記了時間,像是凝固了般一直坐到天亮。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問題,似乎連這個世界也變的陌生了,而我,只是纔剛剛來到這裡,心中既惶恐,又好奇。
現在想起來,我那時候真傻,不明白‘多知爲敗’的道理,許多事情又何必要去深究,好奇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