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的尾巴消失在那男孩兒的眼眶裡,因爲擠壓,眼眶裡不時的流出來紅白相見的膏狀物和流狀物,看起來特別的噁心。
其他的小黑蛇似乎也受到了這種味道的影響,從他的身上蜿蜒着爬了過來,然後就像是排隊一樣,悉數鑽進了那男孩的眼睛裡。
這樣的流程一直進行着,褚一刀能夠看見那男孩兒的鼻子開始脹大發黑,嘴巴也鼓鼓的,就像是偷吃了什麼東西還來不及嚥下。
幾乎就在瞬間的功夫,那男孩兒的腦袋就像是鼓着氣兒一樣的膨脹開來,他的麪皮都被撐得又黑又薄,就像是快要壞掉的水果一樣。
膨脹。
膨脹。
‘嘭’的一聲爆炸了,就像是開香檳的悶響一樣。因爲內部的壓力,男孩兒的腦袋‘嘭’的一下子炸裂開來,但是很奇怪的是,沒有見血,蛇也不見了。
褚一刀仔細的看着,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兒,他努力的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他定定的看着像個石榴一樣炸開的腦袋。
這時候,周圍有‘碰擊’‘碰擊’的聲音。
褚一刀恍然大悟,原來最奇怪的是這個男孩兒的頭骨不見了!他的腦袋炸開以後,顯示的都是一些和桑椹胚所差無幾的一些碎肉,這些碎肉和剛打開的石榴一樣完整的貼滿了整個頭部,看起來是那麼的紅豔,紅彤彤的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花朵。
忽然,褚一刀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視覺出了問題,因爲這些掛在腦腔的碎肉正在一點點的動,褚一刀定睛一看,這些碎肉不僅僅在動,而且隨着輕輕地顫動還變的狹長,就像是一個個的小觸手一樣。
這小小觸手輕輕的晃動,就像是海底裡面的海草一樣,隨着洋流的運動輕柔的伸展着自己的身軀。
褚一刀本能的想躲開,但是他的腳卻不能挪動一下,面前的那些小觸手在迅速的抻長,馬上就到了他的眼前。
褚一刀甚至能聞到那些觸手上的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但是他就是躲避不開,甚至連動一下腦袋都做不到。
我怎麼會在這裡!
褚一刀用餘光看了一下自己周圍的環境,他不是在家裡麼?怎麼會置身於共子珣之前待過的那一片熱帶雨林?
這兩個問題剛在褚一刀的腦袋裡面成型,在他面前揮舞着腰肢的那些觸手就迅速的撲到了他的臉上。
這些觸手變成了黑色----------這是褚一刀殘留的最後一個意識。
褚一刀抱着毯子坐起來。
他的脖子上微微有了一層薄汗,呼吸也比以往要急促的許多。
原來是一個夢!
不過這個夢境太過真實了,褚一刀摸了摸自己已經起了一層小疙瘩的胳膊,然後鬆了一口氣。
書房裡的光線很明亮,看樣子現在要八九點鐘了,褚一刀放下了手裡拽着的藍格子毯子,然後扶着沙發的扶手站了起來,褚一刀的腳步有一點虛浮,感覺頭也有點疼。
褚一刀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忽然,他的眼睛由不適的眯着到忽然的瞪大了雙眼只用了不到半秒鐘。
對了!頭疼!平時總讓他頭疼的赫連明月現在怎麼樣了?畢竟她現在的心智只是一個小孩子,平時都已經習慣了睡懶覺,然後褚一刀像挖蘿蔔一樣的把她從牀上挖起來然後準備吃飯。
到了後來,她明明都已經睡醒了,但是就是不起牀等褚一刀來把她拽起來。
都這麼晚了!褚一刀默默的祈禱赫連明月還在睡着,而不是因爲沒吃早飯餓的發脾氣。
褚一刀幾乎是慌張的推開書房門,然後連一個眼神兒都沒錯的衝進了臥室,然而,敞亮的臥室裡面也是陽光明媚的。
窗簾拉開了……褚一刀下意識的去檢查了一下窗戶,還好,窗戶沒被打開,但是褚一刀還是神經質的透過窗戶向樓下看了一眼,就好像赫連明月能隔着玻璃跳出樓,在下面玩似得。
樓下陽光明媚,綠樹成蔭的,除了一個帶人帶着自己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在樓下轉圈,下面倒是沒什麼人,褚一刀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情緒,利落的拉上了半盞窗簾,然後從臥室往外面走,不在書房,不在臥室,那就去看看餐廳和次臥吧。
褚一刀攥緊了拳頭,在地板上走了兩步,然後忽然發現自己既沒穿襪子,也沒穿拖鞋……
褚一刀默默的頓了一下。好像只要是和赫連明月掛鉤的事情,他就有點姿態全無的感覺。
沒有鞋就沒有,褚一刀也懶得找了,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找到赫連明月,不看見他,自己的心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似的,虛無的晃盪着,找不到一個安穩的安心的歸處。
褚一刀的這身打扮驚動了在餐廳裡坐着的大眼兒瞪小眼兒的倆人。
赫連明月就像是一個小學生一樣端坐在長餐桌的一側,她挺直了自己的脊背,雙手妥帖的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目光惶惶,眼眶發紅,怎麼看都像是被欺負了的樣子,而褚一刀的大哥則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赫連明月的對面。
看見褚一刀,赫連明月就像是弱小的雛鳥看見鳥媽媽歸巢了一樣,那眼神裡迸發出來的都是熱切至極的光。
褚一刀心裡的那點火氣消了一點。
赫連明月倆手搭在了餐桌上,看樣子是要借一下力,然後站起來去找褚一刀,褚一刀也往前邁了一步,就在這時,一直背對着褚一刀沉默的的褚一刀的大哥-------褚一年清了清嗓子。
赫連明月聽見這聲音,又默默的委屈的坐了回去。
“你怎麼來了。”褚一刀看見赫連明月那害怕的樣子,還有他對褚一年的瞭解,估計是剛纔他沒出現的時候,褚一年就沒給赫連明月什麼好臉色看,沒準兒還說什麼不太好聽的話了。
想到這一層,褚一刀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我怎麼來了。”褚一年重複了一便這句話,雖然是陳述性的口吻,但是語氣上調,那話裡話外都是對褚一刀這句話的譏諷和略微的不滿。
褚一刀沒搭理他,徑直走到了赫連明月的面前,站下,幾乎就在他站在赫連明月面前的同時,赫連明月的手就緊緊的拽住了褚一刀的襯衫下襬,褚一刀低頭對上她的眼睛,赫連明月的一雙大眼睛溼漉漉的,她看了看褚一刀,又輕輕地、快速地瞥了一眼褚一年,後者對她的小動作冷哼一聲表示不屑。
褚一刀把自己的手掌按在赫連明月的腦袋上,然後輕聲道:“沒事兒,別管別的,在咱們家你誰也不用怕。”
赫連明月低垂下眼瞼,要是平時,她肯定歡呼着跳起來,就像是得了大佬罩住的小赤貧,歡喜鼓舞的就像是得到了解放一樣,但是奈何對面坐着的是褚一年,一個氣場要爆表的大妖孽。
褚一年聽了褚一刀這近乎挑釁的語氣也只是眼神兒傳遞了一點嫌棄,他都懶得對話。
“你怎麼給她吃這種東西?”褚一刀安撫了一下赫連明月,隨後說到。
他剛纔着急,都忘了看一下餐桌的內容了,現在一看,油煎培根有點老,太陽蛋被炸的很失敗,上面掛着的一層都是油,生菜葉子上海掛着很多的水珠,牛奶連熱都沒熱,直接就連帶着外包裝一起擱在了赫連明月的面前。
和自己平時精細的飯菜比起來,這簡直就是太不上門面了,也難怪赫連明月只撕開了酸奶的盒子,然後別的一口動沒動。
褚一刀抽出了一張面巾紙,擦了擦赫連明月嘴脣邊上的奶漬。
“以後別隨便給外人開門知道麼。”褚一刀囑咐赫連明月。
赫連明月點了點頭,隨後耳尖的聽見坐在她對面的褚一年冷笑了一聲,然後便飛快的搖了搖頭,一邊搖頭,臉一邊就跟着紅了,這倒不是不好意思,看樣子是忍着哭才憋得臉紅。
“別惹她。”褚一刀轉了一下身子,終於面對面的看着褚一年,他的聲音特別的嚴肅而且帶着一些冷冰冰的感覺。
褚一年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赫連明月。
褚一刀警告完畢,隨後將桌子上的東西統一收拾起來,然後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裡,連餐盤都沒留。
被侵佔了地盤的褚一刀就是這樣,連一丁點的面子也不給自己的大哥。
褚一年看見褚一刀這樣做,心情能好到哪去,自己家人也不需要掩飾太多了,直接沉下臉來。
“我看你還要當老媽子當多久?”
褚一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像以前那樣的回答道:“不需要你操心。”
“幫我做事。”褚一年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
褚一刀立刻回覆道:“我沒有時間,我得等她好了再說。”
褚一年譏笑着開口:“我看她就不會好,裝病又怎麼會好。”
褚一刀立刻將手裡抹布丟在了桌子上,然後徑直的走到門前,然後拉開了自家的門,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前,逐客令下的再明顯不過了。
赫連明月顯然是被這樣的氣氛弄得又緊張又害怕,整個人像個蝸牛一樣的趴在桌子上,因爲動作太快,帶翻了桌子上已經開了口的牛奶,牛奶盒子傾倒在桌子上,因爲沒有人管它,成股兒的牛奶順着桌子不斷的向下流,最後大部分牛奶都流出來了以後,剩下的那些‘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
褚一年慢慢的站起來,整了整自己已經有點皺的西裝外套,隨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個u盤,然後放在了自己手邊的桌子上,然後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
“本來我可以不把這個東西給你,好不容易從麻煩裡面掙脫了出來,好好過日子,哪怕是和一個不省心的女人。”褚一年想長話短說,免得又被褚一刀嫌棄,但是長兄如父,就是這麼回事兒,雖然沒相差多少歲,但是就是覺得自己對這個不是特別聽話的弟弟有着說不出的巨大的責任。所以哪怕是被他嫌棄,他也還是要說。
“這麼大人了,想要做事兒的時候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實際情況,泥菩薩過河的下一句你想一想是什麼。”
褚一年的話音剛落,赫連明月就微微的擡起了頭,小小聲的接了一句--------“自身難保”。
說完了以後,她又瞄了一眼褚一刀的臉色,沒有像平時一樣的鼓勵或者高興什麼的,自己有點懊惱,再度的垂下了頭。
褚一年的臉色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無語的看了一眼重新趴在桌子上的赫連明月。
褚一刀絲毫不懷疑,如果赫連明月是褚一年的孩子,他一定會把赫連明月從他的家丟出去,但是,一些已經存在的事實是不可能被假設推翻的,她赫連明月有問題,也是自己的寶。
褚一年根本不想多呆了,放下u盤以後,拎着自己的外套就要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和褚一刀擦肩而過,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說:“明天還是回一趟家吧,爸爸的體檢報告出來了。”
說完了話以後,褚一年就離開了,留下來按着門鎖久久無言,久久沒有動的褚一刀。
過了好一會兒,褚一刀聽見’刷刷‘的聲音以後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赫連明月正一手拿着紙抽,一手不停的往外面拽抽紙,拽了十多張的抽紙以後,赫連明月慢慢的開始擦自己腳下面的那些灑出來的牛奶,她的神色船主,眼神堅定,就像是在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一樣。
褚一刀輕輕的推上門,然後慢慢的走到了赫連明月的身邊。
赫連明月對褚一刀邀功的一笑,但是看見褚一刀的神色不對,赫連明月笑着笑着也就不笑了,褚一刀在她的身邊蹲下來,然後環抱住了赫連明月,他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赫連明月的頸窩裡面,暖暖的,也驅散了一點恐慌。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褚一刀承認他自己現在真的很害怕,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好好盡一個作爲兒子應該做到的義務,反而是一直讓他爲自己操心。
褚一刀想起之前在沙漠時他爸爸在晚上不停的咳嗽,心裡越發的恐慌,沒有底,剛纔褚一年用那樣的語氣說’爸爸的體檢報告出來了’,褚一刀甚至害怕他說接下來的一句,但是好在,他沒有說,給了自己一個緩和的機會,褚一刀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一點懦夫。
赫連明月乖乖的任褚一刀抱着,只要是褚一刀抱着她,她就會覺得很開心,會很乖的笑着,然後不說話。
不過……
“咕嚕”“咕嚕”,她的肚子實在是太誠實了,本來就沒吃飯,被褚一刀稍微用一點力,那麼輕輕的一勒,她的肚子就跟受到了召喚一樣開始覺醒。
褚一刀呼嚕了一下赫連明月的腦袋,然後說:“想吃什麼?”
赫連明月的眼睛亮亮的,“肉”,過了兩秒,“肉肉”,褚一刀不說話,“肉肉肉!”
褚一刀哈哈大笑。
褚一刀重新收拾好了食材,然後發現一直很討厭油煙的味道的赫連明月一直像一個小尾巴一樣的跟在他的身邊,黏糊糊的,有點好玩兒,不過褚一刀又想起一個問題。
他熄了火,然後端住了赫連明月的肩膀,然後很認真很嚴肅的說:“以後不能隨便給人開門。”
赫連明月嘴裡正塞着一片西紅柿,被猛地發出指示以後含含糊糊的點了點頭,然後終於把嘴裡的西紅柿吞下去以後,她才吭哧吭哧的說:“哥。”
那意思是他是你哥,所以我開門。
“哥也不行。”褚一刀說。
“他說,恩,他說不給開,就把你帶走。”赫連明月眼神閃爍,略微心慌的說出來,看樣子,褚一年剛纔沒少嚇唬她。
褚一刀認真的說:“他說的不算,咱們一直都在一起。”
赫連明月的眼睛又亮了,歡快的說:“恩,一直在一起!”
“那明天和我去看爸爸,好麼?就是上次給你買楓糖的爸爸。”褚一刀說。
赫連明月狂點頭,“恩,去看爸爸,想吃楓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