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笑,看着她粘了泥土的裙子,低聲道,“小姐還是換件衣服吧,免得翠果生疑。”
童顏擡頭,盯着嫚兒沒有異色的臉。
好啊,你知道有人躲在馬車裡!
嫚兒看着滿臉怒氣的童顏想問又不敢問,往日裡小姐不會這樣輕易發怒的。小姐怎麼出去溜了一圈回來就成這樣了,難道遇到什麼人了?
剛想問,見小姐的眼睛冷得跟冰窟似的,趕緊轉身去內間取了一件乾淨的衣服,低聲道,“先換了吧。”
童顏努力將怒氣壓下去。
“小姐剛纔是遇到什麼人了嗎?”嫚兒邊幫她換衣服,邊小心翼翼地問。
“不要說你不知道。”童顏剛壓下去的怒氣又涌了上來。一年中一人忍受着不知前路在何處的孤獨,容易嗎!
嫚兒一慌,忙跪在地上,“奴婢真不知道是什麼人藏在車上了。小姐說要見公子,昨兒奴婢已經給公子傳了信,公子沒有回信給奴婢。”
她只是不知誰藏而已。
童顏有種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悲憤感。
“除了王府的人和他,誰會知道我今天出城?”
“小姐您息怒,奴婢這就讓畫眉傳話問個清楚。”嫚兒轉身出去,心裡卻嘀咕着,她是發現車裡有異樣,可是,並不是公子吩咐的。
童顏靜下來忽然想起那人叫虎賁統領陳括那小子。
這人身份肯定不低,她是不是不該招惹,免得引火上身。
心神不寧的吃着飯,菜幾乎沒有點油腥,更是吃得毫無精神,扒了兩口便放下碗筷。
“小姐,你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奴婢幫你準備花瓣浴吧?解解乏。”翠果關心地問。
“不洗。”童顏想也不想衝口而出,覺得不對,忙緩和語氣說,“準備熱水擦下就好。”上次美男觀浴的陰影還沒散,萬一又被那個人撞上才煩人呢。
翠果見童顏有些神色不對的,擔憂地點頭去準備熱水。
“準備些饅頭。”童顏懶懶的靠在一張竹製的貴妃躺椅上。
嫚兒眼珠一轉,便懂得小姐是爲那人準備的,低聲道,“奴婢送去給他?”
童顏下意識點頭又馬上搖頭,“不是,放我屋裡,萬一晚上餓了能吃點。”
嫚兒聞言沒吭聲,“那奴婢給小姐點個安神香?”
童顏揮了揮手,“恩,你和翠果早點休息,晚上不用來侍候了。”
嫚兒應着,點了安神香,滅了兩盞燈,只留下一隻,換了比較暗的深橘色燈罩子。整個屋裡頓時暗了下來,散發着微微的暗橘色光。
童顏閉目養神,等下自己要怎麼應對?如何才能送他出一線關又不白送呢?
這裡比城裡明顯的氣溫低很多,這裡的碳又是質量很差的,味道聞着很差,嫚兒她們就將爐子點在了外屋。依舊有些透進來,感覺煩悶不已,索性將窗戶推開,一陣清新的寒氣迎面而來,反而讓她煩躁的心情平復很多。
依着窗邊看着四周,郊外的夜色靜謐無聲,時不時有些蟲子的叫聲。
今日正是滿月,天空繁星圍繞着皎潔月色,這裡靠近高原,天空顯得格外低,彷彿一伸手便能摘下似的,讓本就寧靜的空間多了分虛幻,美得讓人不想再多思緒。
童顏腦子清醒了許多,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時空有自己的真實存在着。
回想這一年來,寧靜孤獨,就像自己遊離在夢境中,久久醒不過來。
人,總要有所作爲才能對得起自己一生的,否則,枉費人生。
正想着,窗櫺上幽幽落下一個黑影,童顏倏然後退幾步,定定的盯着黑影。
那人靈巧的一躍而入,身手矯捷,腳步落定,便看見漆黑屋裡站着的窈窕身影,本以爲她會嚇得躲起來,起碼不會是如此淡定的等着一個陌生男子夜探,不由詫異的咦了一聲,“你膽子挺大。”
刻意低沉的聲音本該給緊張的氣氛多些壓力,他的話倒像是鼓勵了童顏,本就沒什麼好怕的,這人有求於自己,自然不會將自己如何。
“我幫不了你。”她似漫不經心的往門邊走了一步,萬一他起歹心,自己起碼能奪門而出。
那人聽了她的話不以爲然,“我只需要你幫我遞個信,其他的自然有人幫我。”
只是遞個信?
看他說得就像吃選一道菜那樣簡單,他燒了府衙,殺了兩名京官校尉,那就是死犯。萬一出了岔子自己小命難保。可瞧此人似打算將自己當做救命稻草了,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的。
幫也不能白幫不是?
她輕嘆口氣,“幫你,會丟了性命的……”
“姑娘若幫我,來日定會報答。”
等的就是這句話。
“來日?你有沒有來日還不知道呢。”童顏諷刺着,這酬勞少了可不行。
“只要爺回了天極,就沒有人能奈何得了爺。爺不想枉丟更多人的性命罷了。”
那人聲音霸氣的語氣讓童顏心裡一樂,果然不是平常人。
“送信的確不安全,不如帶口信好了。”
他一怔,這等聰明的女子,也該懂得送信可以隨便讓她信得過的下人去做就好,她也沒什麼危險,如果是送口信的話,她就得親自去了,風險豈不更加大?
童顏見他猶豫,可能不信自己吧?
“你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在北寧王府裡我不過是隻螻蟻,外面的兩個媽媽和今天的護衛名義上是護送,其實是看管我罷了。我輕易也回不了凌州,所以,沒有什麼力量幫你。如果遞信的話萬一被發現,與你與我都是危險的,還是口信安全些。”
“那你只需到凌州里繡衣坊告知掌櫃一聲……”他看着童顏認真的樣子,遲疑片刻,“就說六爺在碧雲觀就行。”
“沒有其他?”那麼難得她大發慈悲再次助人爲樂,他只要送一句話?
“沒有了。”
童顏點頭,“那你有信物嗎?要不掌櫃怎麼認得我?”
他不由笑了,剛纔她才說輕易回不了凌州,果然她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