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七扇夫人

果真前面一路皆有不時拾到的步搖、頭飾等物, 好在今日蘇苓梳的宮髻是按了皇貴妃的制,一共有六支步搖外加諸餘繁複髮釵,且儘夠她扔。

風澗溪等人奔至盡頭,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顯然又是一個洞口, 對視一眼皆發覺這洞口與昨日他們到的地方似乎不是一處。

但衆人都知道並沒有走錯, 那洞口幾個巡視走動的嘍囉已經昭明瞭他們的身份。身披黑色的袍衣, 頭巾蒙面, 上面刺有金色蓮花——不是金蓮教的人還能有誰?

這是——金蓮教的老巢到了?

風澗溪、陵煙、藍翎、五鳳同時出手,瞬間閃電般點中幾個嘍囉的要穴,嘍囉立時癱倒在地。

衆人閃身進入洞中, 未走幾步便發覺了該洞口與昨日的不同,這洞中一開始進入的時候並沒有水, 而且人員活動的痕跡很重, 每個耳室及層間皆有人把守, 但奇在洞的結構外形卻與昨日的洞邸相同,衆人看去這輪廓外形分明又是龍形。

衆人不時地解決掉看守的人再往下一層走, 有了昨日的前車之鑑,衆人屏息待首,又服用了若雪從南疆帶來的閉氣丸,以防又中了這老賊的奸計。

讓衆人稍鬆口氣的倒是幸好把守的人並不多,想來這樣一個隱秘之地, 也不知蘇青雲這老賊的教衆幾何?看那日人在空中飄然而去, 轉瞬即消失的實力不可小覷。

每層之間都點有高燭, 照在壁間熠熠生輝。

下到最後三層時衆人果然又見到和昨日相似的那樣一座大殿, 殿中心一朵碩大金蓮雕刻其中, 殿中凹陷成一蓮池,碧水注入池中, 映襯得金蓮越發栩栩如生。

金蓮上方,懸一透明水晶棺。

衆人見到棺內女子容貌時,皆倒吸一口涼氣。

女子着一襲紅衣,安靜地躺在棺內,面色無悲無喜。除額際並無蘇苓那一粒硃砂記之外,長得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不是。”風澗溪、陵煙二人同時出口,風澗溪是認出來那不是蘇苓,陵煙卻認出來那是當年的姑姑。

大殿以金蓮爲中心分爲左右兩室入口,左室一片寂靜,洞口蔓延出來隱隱白霜的顏色,帶着絲絲寒氣。

與此同時右室中傳來喧譁之聲,透着火光。

衆人未曾有絲毫猶豫,越過中央金蓮朝右室奔去。

兩隻芳華黃昏獸守在門口,萎靡地趴在地上,眸子發紅像充血的巨獸,見了衆人卻毫無反應。

衆人甫一踏入室內便暗道不好,待要退出去時卻已經來不及,又中了蘇青雲這老賊的奸計。這裡一定有一位功力不下於南疆國師級的下毒秘術高手坐鎮,在高手面前衆人防不勝防,瞬間全身無力癱軟在地。

這又是中毒了,衆人卻連何時中的毒?中了什麼毒?這毒下在哪裡?皆一概不知。再想想蘇青雲那頓狂言是他用綠扇之毒毒死了南疆老國主,一定是七扇夫人在此,全天下若論下毒的功夫誰也比不上她。

衆人中毒倒地,除卻全身癱軟無力,使不出一分內力也不能動作分毫,此外卻無任何其他不適症狀。看來這應該是軟筋散一類的藥物,而並非立時讓人斃命的烈性毒/藥,但七扇夫人下毒向來詭異,尚有後招也未可知。

喧譁聲頓時停了,金蓮教衆們朝衆人看來。

整座殿內映入人眼簾的是觸目驚心的紅色,蘇苓和墨羽二人着了大紅新人喜服立在那裡,風澗溪見了這番景象眸色一沉。

蘇苓的師父靜清師太閉目坐在座首,周身冒出絲絲寒氣而臉上則是無動於衷的模樣。蘇苓便是受了蘇青雲拿她師父的安危做爲威脅,逼她不得不就範,所以蘇苓纔會穿了喜服隨墨羽立在這裡。

蘇青雲臉上血色蒸騰,紅光耀人,正沉醉於教衆們對他的一派恭賀之中。

隨着教衆們恭賀聲戛然而止,蘇青雲臉上氣血翻騰了一下,十分不耐地向門口這羣打斷他的教衆恭維的不速之客看來。

半晌,蘇青雲臉上血色再次蒸騰了一下,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發出陣陣狂笑:“好——啊!諸位貴客遠道而來,今日恰逢小女大喜之日——”

“呸!——老賊不要臉!”若雪早已按捺不住,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朕看你也不過是個只會賣女求榮的孬種!一教之主帶着你這些螻蟻窩在這麼個暗無天日的地洞裡當縮頭烏龜!”

“敬酒不吃吃罰酒!”蘇青雲眸色一厲,突然面目猙獰起來,臉上氣血涌動,怒吼出聲:“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將人給本座帶上來!”蘇青雲大掌一揮,立刻便有教衆將昏迷中的墨離提了上來。

蘇青雲臉色陰沉,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老夫今日便讓你們死在一處,黃泉路上做個好伴——也不孤單!”

衆人全身綿軟無力,被金蓮教的教衆們拖到與墨離扔至一處,毫無反抗之力。

都是帝王之尊的人物,如今被這般對待,每一個動作皆是侮辱。衆人眼睛裡射出來的目光都是刀子,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將那些教衆們殺死在眼刀下,刀刀見血;對蘇青雲的恨更加的沁骨封喉,深入肉髓。

但如今人方爲刀俎我爲魚肉,再怎麼心底壓着不服氣和恨意都逃脫不了目前的困境。

“薔兒,爹爹把風國的這個負心漢給你抓來了。”蘇青雲突然語氣中充滿慈色,指着風澗溪朝身後一名女子說道。

那女子躲在角落裡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是那日被蘇青雲帶走的蘇薔,聽到蘇青雲的呼喚,蘇薔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眼睛裡含着陰惻側的目光,整個人像是浸過冷血一般的毒蛇——陰森滲人。

蘇青雲掏出一柄鋒利的匕首,交到蘇薔手中。

“今日爹爹就讓你手刃薄情郎,一血前恥舊恨。”

蘇薔拿着匕首朝着風澗溪走來,蘇苓眼皮一跳,若是蘇薔出手她便出手。墨羽突然伸手過來拽住了蘇苓,蘇苓瞪他一眼,他卻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

蘇薔舉起匕首充滿恨意地看着風澗溪,突然淚水漣漣。

風澗溪卻面如含霜,眸色冷清看着蘇薔的動作一點都無有觸動,並不擔心蘇薔手中的匕首幾時會真正刺下來,彷彿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蘇苓不禁有些惴惴不安,怕風澗溪這般滴水不透的模樣更加激怒了蘇青雲,若是蘇青雲出手了可不像蘇薔這麼簡單,亦不是她出手可以阻擋得了的。

蘇薔跌坐在地上,低低地掩面啜泣:“陛下,臣妾知錯了,求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小皇子那麼小他還會動呢——”

風澗溪眸色微寒,目光冷厲地睨着蘇薔,看她這回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蘇薔提到她那個未出世便胎死腹中的孩子,蘇苓有一刻的怔忪,說到底蘇薔這一切的遭遇或多或少都與她有着分不開的關係,從前在丞相府起蘇薔亦不過是個事事好強些的孩子而已。因着她從紫廬山回到丞相府起,蘇薔只想事事在前壓她一頭,若非這樣當初到風國和親的也不會是她,自然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的事。

而提到孩子,蘇苓不禁想到她的宸兒,還在風國泮宮中,不——或許是在容妃娘娘宮中……他也應該會爬、會走、會撒嬌叫母妃了吧?

蘇苓向風澗溪看去,風澗溪也正將目光移向她,蘇苓眼中有一抹愧色低下頭去。

“薔兒,怎麼還不動手?”見蘇薔就要失控一般,蘇青雲臉上氣血抖動了一下,向蘇薔催促道。

蘇薔瞬間眼淚一收,提着匕首站起來,指着蘇苓道:“那她呢?爹爹既不願厚此薄彼就應該讓姐姐來手刃了風澗溪。”

蘇苓面色一緊,蘇青雲卻先十分不悅,極少有人敢違抗他的意願。

“你姐姐既已答應嫁給咱們的同盟墨公子,你便也拿出實際行動來表表決心。”

“我不——你就是偏心,永遠讓我爲她人做嫁衣——最後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會留給她!”

蘇薔一邊極力搖着頭,抓着手中匕首步步後退,猛地轉身指向蘇苓。

風澗溪身體不可抑制地動了一下,但因蘇薔擋在身前,其他人並未看清,蘇青雲亦不曾注意到。

而顯然,蘇薔的一次次違抗蘇青雲的吩咐激怒了他。

蘇青雲臉上血氣一涌,不知如何瞬間出手,蘇青雲便移動到了蘇薔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蘇薔被窒息得咳嗽出聲,雙手極力想掰開蘇青雲掐住她胳膊的手,垂死掙扎。

蘇苓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出手時,墨羽拽住了她的手不放開。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蘇丞相,這既是涵兒的婢女便容不得你來打罵,涵兒自己會教訓。”

一名老嫗撐着柺杖蹣跚着走進來,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太清了,用柺杖點着向前走,耳朵卻還很靈敏。所到之處留下一條白色的霜線,向外泛出絲絲寒氣。這也大概就是剛剛風澗溪等人進來時見到左室爲何是那般光景。

突然若雪對着老嫗叫了一聲:“師祖。”

老嫗轉身,準確地面向若雪的方向,疑惑道:“小姑娘,老身江湖人稱一聲七扇,統共只有我涵兒和清兒兩個乖徒兒,哪裡跑出來你這麼個徒孫吶?”

“師祖,我是碧雲師父的徒兒。”

“是雲丫頭——”七扇夫人點了點頭,瞭然的模樣卻無多餘的話,七扇夫人繼續朝蘇青雲走去。

蘇青雲鬆手扔開蘇薔,重新得到呼吸舒暢,蘇薔拼命地摳着自己難受的喉嚨。

“師父——”蘇苓朝七扇夫人叫了一聲,七扇夫人認真靜聽的模樣,兩眼突然落下淚來。蘇青雲亦是滿臉的怔忪,陷入一片迷罔之中。

衆人見了這般景象皆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