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師傅絮絮叨叨的敘述着事情的經過,安馨卻在靜靜的打量着整間屋子,這是一套上下兩層的複式結構的套間,面積大概有三百多平方,佈置的很是舒適溫馨,整個裝修風格有一種中式明清復古的味道,雞翅木的三人椅,黃花梨的方桌,雕龍畫鳳的案臺,還有四張大紅酸枝的圈椅。
在客廳一個醒目的靠牆位置,還有一個八層高的雞翅木的博古架,上面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翡翠毛料,有的被開了天窗,露出了裡面晶瑩剔透的玉肉,有的就是一塊黑乎乎的石頭就這麼放在架子上,還有幾塊已經完全的磨去了外殼,就是一團細密白膩的玉肉。
其中最奇特的就是一塊黃臘玉漢堡寶肉形石,形象逼真細膩,一面金黃中間肉形,形如一塊細膩,可餐食慾之肉形奇石,見之令人?大開胃口。
在這客廳裡唯一與這些古色古香的傢俱不搭是,到處都放着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水晶相框。相框裡的人物只有一個。那是一個看上去陽光帥氣,神采飛揚,臉上還有些小肉肉,顯得有些靦腆的男孩子。
看的出家人很重視他的成長,這滿屋子的相框基本上就是他的成長經歷,從出生開始,到上幼兒園,小學畢業照,中學畢業照,高中畢業照,還有他參加各種各樣體育項目的特寫......
安馨正在仔細的看着這一張張的照片,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巴掌響,她循聲看去,卻看見黃師傅正臉紅脖子粗的指着傑仔媽媽在叫罵:“你還好意思說,真是慈母多敗兒,傑仔一個好好的孩子就毀在了你的手上。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他去借高利貸,你就跟在後面去還錢。所以他的膽子纔會越來越大。路也越走越偏。如今闖了這麼大的禍,你還在這狡辯推諉,你要我說你什麼纔好。”
傑仔媽媽捂着自己那已經浮現出清晰的五個手指印的通紅肥臉,痛哭流涕的說道:“我一個寡?婦把孩子帶大。我能知道什麼。人家都有爸爸去教孩子分辨好壞,可是我的傑仔呢?他五歲起就沒了爸爸,您又老是出差,總是不在家裡。我一個女人帶着他,只能管好他的吃穿,別的我也管不了,他從十二歲開始就什麼心裡話都不肯和我說了,你要我怎麼辦?”
黃師傅痛心疾首的說道:“我真是大錯特錯啊,我不該看着你年輕喪夫,帶大孩子不容易。傑仔又從小沒有爸爸疼惜,所以纔會對你們有求必應。結果反而是害了你們,我真是糊塗啊!”說到這裡,黃師傅握着拳頭在自己的胸口狠狠的捶了幾拳,臉上止不住老淚縱橫。
就在這一片兵荒馬亂的時候。客廳的大門被人悄悄的推開了,一個頭發蓬鬆的腦袋探了進來,來人是一個面黃肌肉,骨瘦如柴,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餿味的男人。他一看自家的客廳裡竟然會站滿了人,不由大吃一驚,他的頭嗖的一下又縮了回去。然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漸漸遠去。
傑仔媽媽的眼睛雖然不大,可是卻依然很尖,她一眼就認出來,那個探了一下頭,就不見蹤影的人正是她一個多月沒有回家的兒子傑仔。
“傑仔。你去哪?快點回來。”傑仔媽媽尖叫一聲,就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黃師傅一愣,最終對孫子的關心還是超過了他內心的氣憤,於是他也跟着追了出去。
安馨有些無奈的看着安爸爸問道:“我們怎麼辦?”
安爸爸咬牙切齒的說道:“莫名其妙不見了一億歐元,我總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走,我們也去,先把那個臭小子抓住再說。”說完他也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傑仔本來在電梯門口焦急的按着電梯按鈕,忽然間老媽和爺爺大呼小叫的追了出來,他嘴裡暗罵一聲“倒黴”,立刻就放棄了坐電梯的想法,飛快的往樓梯間跑去。
傑仔媽媽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會越叫越走,她只得氣喘吁吁的緊緊跟在後面。可惜他們一個是花甲老人,一個是長年養尊處優的胖子,怎麼可能跑的過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很快的三人之間的距離就越拉越遠。
眼看傑仔跑的快不見了蹤影,傑仔媽媽急的在後面直跳腳。這時,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窈窕的身影飛快的從他們的身邊閃了過去,速度快到他們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
傑仔還埋着頭奮力往前跑着,突然後面一陣勁風襲來,他覺得整個後背被一股大力給推倒,他不由踉踉蹌蹌的撲了出去,直接就跌了個狗吃屎,這一跤摔得還挺慘,把他的門牙都給摔掉了兩顆,摔得他是暈頭轉向,只知道“哎呀,哎呀”的叫喚。
他掙扎着還想要爬起來,誰知道後背上就像是被泰山壓頂了一般,根本就紋絲不動。原來安馨怕他給跑了,又嫌棄他身上太臭了,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她乾脆直接就用腳踩在了他的背上,鞋底應該是不怕弄髒的吧。
爬在地上的傑仔吐出了嘴裡的碎牙還有一口帶血的唾沫,惱羞成怒之下,他的嘴裡開始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安馨聽他嘴裡說的不像話,就加重了腳上的力氣,傑仔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好像要被人給踩穿了一般,他的嘴立刻就老實了起來,不敢再胡說八道了。
“傑仔,你有沒有怎麼樣?真可憐,都出血了。你踩着他幹什麼,還不把腳給放開。”氣喘吁吁的傑仔媽媽,見到兒子的這副悽慘樣子,不由對安馨怒目而視,她還用手去扒拉安馨的腳,想要把兒子從她的腳下解救出來。
安馨冷漠的掃了她一眼,不但不肯放鬆自己的腳,還加大了腳上的力氣,踩的傑仔哭爹叫娘起來。傑仔媽媽見狀也不敢再去扒拉安馨的腳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如那潑婦般,拍着大腿哭嚎起來:“傑仔爸爸,你爲什麼要這麼早就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在這個世上任人欺負,誰都可以來踩我們幾腳。你還是把我們也一起帶走吧,我們一家三口到地下去團聚,免得還留在這個世上任人欺負......”
見她竟然還在這裡惡人先告狀,說自己欺負了她們母子,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安馨簡直就是氣樂了。
這時,黃師傅也趕了過來,他一聽兒媳婦竟然還在罵罵咧咧的,不由勃然大怒,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傑仔媽媽面對黃師傅這樣的滔天?怒火,終於知道害怕了,不得不收斂了幾分,可是她依然還是抽抽噎噎的,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這時安爸爸和安向宇才大步流星的趕了過來,安馨這才把腳給鬆開。傑仔感覺到背上的大山終於移走了,他趕緊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安馨這纔看清楚他的正面,現在的傑仔完全就和照片上是兩個不同的人。不但是骨瘦如材,眼窩深陷,眼底青黑,嘴脣焦乾起皮,而且在這大冷的天裡,他居然就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和單褲,全身冷的瑟瑟發抖。
傑仔媽媽緊張的在兒子全身上下檢查着,見他雖然狼狽不堪,可是全身的零部件都齊全,並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她不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可是一想到那個盒子的血糊糊的一節手指,她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她偷眼看了看面色鐵青的黃師傅,便悄聲問傑仔:“你手上的戒指到哪裡去了?”
傑仔沒好氣的說道:“戒指早就抵押給賭場了,然後通通都輸光了。”
傑仔媽媽不由尖叫道:“那是你爸爸的遺物,你怎麼能把它給抵押了。”
傑仔沒好氣的說道:“爸爸不是還有很多其他的遺物嗎?少了戒指就怎麼啦?”說到這裡,他又想了什麼似的,有些興奮的說道:“哎,你別說,那個戒指本來不值什麼錢的,可是賭場竟然給我算三千塊,你說這賭場的人是不是有些傻呀。”
“賭場的人可不傻,傻的人是你和你媽,那個戒指可不止三千塊,它可是價值一億歐元。”安馨冷冷的說道。
傑仔媽媽聽了安馨的話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她怯怯的擡起頭來,正好看到了黃師傅幾欲噴火的眼睛,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不是說他被綁架了嗎?你不是說他的手被人給切下來了嗎?他現在怎麼什麼事都沒有啊!”
傑仔媽媽翻了個白眼,低聲說道:“沒事還不好嗎?難道您還盼着他真的出事呀?真是沒見過這樣做人爺爺的。”她雖然壓低了聲音,可是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話。
“你......”黃師傅氣的全身發抖,他氣急敗壞之下,往周圍看了幾眼,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安向宇立刻乖巧的遞上了他從黃家客廳裡順出來的一根棒球棒,已經紅了眼的黃師傅二
話不說,接過來就往傑仔身上招呼過去,打得他滿地亂滾,哭爹叫娘。
傑仔媽媽一驚,立刻就要撲上去救兒子,安向宇卻把腳一伸,她一不留神,直接就跌了個狗吃屎,於是她也趴在地上哀嚎起來。
就在這一片混亂的時候,一直就沒有出聲,冷眼旁觀着事態發展的安爸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行了,你也別打了,孩子沒事回來就好,這要是被你再給打壞了,又會要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