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默不出聲的從揹包裡,把那個木頭娃娃翻了出來,交到了熊衝的手裡。熊衝的整個身子都在劇烈的顫抖着,那個木頭娃娃幾次差點從他的手裡滾出去。他似乎要費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把它握在手裡。
可是他只是念念不捨的在木頭娃娃的身上摸索着,好半天都沒有別的動靜。又過了幾分鐘以後,他才苦笑着把娃娃遞了出去,然後自嘲的說道:“還是算了把,反正已經看不見了,別又把小丫給嚇着了。”
安馨一愣,她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卻見他的瞳孔依然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上面還蒙着一層白茫茫的薄膜,才知道他的眼睛已經被噴火紅蟒的胃酸給腐蝕瞎了。
李元昊莫名覺得喉中有些苦澀,眼睛有些發酸,他艱難的吞下了一口唾沫,然後輕聲問道:“熊門主,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熊衝愣了愣,他那乾癟的嘴脣顫抖了一會,才艱難的說道:“我只要你能履行對我的承諾,會幫小丫去投胎轉世。”
李元昊忙回答道:“我一定會的,你就放心吧。”
熊衝喘了口粗氣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們,溫泉池裡的東西我早就用‘五鬼搬運術’給弄了出來,就埋在吊着噴火紅蟒的那棵大樹底下。去挖吧,現在都歸你們了。”因爲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兩句簡直就像是含在喉嚨裡,李元昊爲了聽清他的話,不得不俯下身子。豎着耳朵去聽。
熊衝那一片白茫茫的眼睛驀地睜得大大的,他那枯瘦的雙手猛地抓住了正好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的李元昊的領口,聲嘶力竭的說道:“東西我都給你,你要是敢騙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李元昊安撫性的拍拍他那冰冷粗糙的手背,誠懇的說道:“我已我師父張真人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棄小丫於不顧。你就放心吧。”熊衝這才慢慢的鬆開他那如枯枝般的大手。
這時孟德子竄了過來,他氣急敗壞的搖着熊衝那孱弱的身子。咆哮道:“你把古蓮弄到哪裡去了?你倒是快說呀?”
熊衝這一下倒是平靜了下來,他翻着白眼,用微弱的聲音反問道:“誰是古蓮?”
“就是在前兩天,還被一個鬼魂附在身上的那個姑娘。她是在二十八年前失蹤的,左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紅色硃砂痣。”孟德子努力說得詳細些,他生怕熊衝會想不起來。
誰知熊衝卻是毫不在乎的說道:“我不記得了,竹樓上面有一個閣樓,裡面倒是有幾具女孩的屍體,都是小丫最喜歡的衣服,你自己去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個古蓮吧。”
幾乎快被氣瘋了的孟德子立刻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的大腿上還在流着鮮血的傷口了,一瘸一拐的徑自往樓上跑去。過了沒多久。就聽到樓上的傳來孟德子哀哀的哭泣聲。
氣息已經變得微弱的熊衝,還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努力的尋找着李元昊的方向。他斷斷續續的說道:“記得把我火化以後,帶回滇南老家去,那裡還埋藏着我的師傅,婆娘,還有孩子。我已經出來幾十年了,是時候該回家了……”在對家鄉的期待中。慢慢的,他的落下了最後一口氣。可是他那白茫茫的眼睛依然還睜得大大的。
儘管知道他已經聽不見了,李元昊還是對着他的屍體誠懇的說道:“你放心吧,我會帶你回家的。”他那圓睜着的眼睛,才慢慢的閉上。
安馨喃喃的說道:“這裡的一切都結束了嗎?我怎麼覺得想是做夢一樣。”
李元昊看了一眼外面還在燃燒的火焰,聽着樓上孟德子發出的哭泣聲,苦笑着說道:“這裡的一切結束了,可是我們又有了新的開始,別忘了我們現在又揹負起了小丫的責任。”
“小丫的事,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上去看看孟大哥吧。”安馨有些擔心的說道。
於是安馨和李元昊把熊衝的屍體在地上擺好,又拿出一些牀單把他給覆蓋上,然後小心翼翼的上了二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年代已經有些久遠,樓梯的木板踩上去一直在嘎吱嘎吱的響,安馨和李元昊小心翼翼的繞過樓梯上擺放的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生怕一不小心踢壞一個罐子,裡面又會跑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他們今晚真的是累壞了,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好容易來到了二樓,藉着外面的火光,看清了二樓的情形,安馨和李元昊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二樓其實什麼傢俱都沒有,光禿禿的,看上去非常的陰森詭異,就連氣溫都比外面要低上好多度。
可是在四邊的牆壁上,卻擺靠着十幾具神態各異,高矮不一的屍體。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個個都是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額頭上還貼着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還用鮮紅的硃砂畫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像蚯蚓似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懂的圖案。
李元昊倒是對這些黃符有一定的瞭解,這是一些能夠震住魂魄的符咒。看來這些屍體裡面還有一絲意識的殘留,並不是完全的空殼,要不然也不需要用這些符咒給震住了。
而孟德子已經揭開了其中一具屍體額頭上的符紙,他看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正在哀哀的哭泣着。安馨和李元昊都一眼認出來了,她左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紅色硃砂痣,可不就是幾天前遇到的那具會走路的屍體嘛。
孟德子握着她冰冷似鐵的手,一邊哭,還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蓮子,你知道我這二十多年來,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就是不該在那天放開你的手。讓你獨自揹着那個小女孩淌過那條溪水,我每天都在想,要是那天我不是在岸上看着,而是下水去接你,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這二十多年來,我每天都在自責中渡過,可是不管我怎麼想你,你就是不肯到我的夢裡來,我還以爲你是在責怪我沒有把你找到,所以纔不肯和我見面。我每天都在努力的尋找着你的下落,每天都在後悔,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卻是在這裡受苦呀”
看着孟德子黯然銷魂,哀哀欲絕的模樣,安馨也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李元昊不由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給她以無聲的安慰。兩人都沒有去打攪沉靜在往事裡的孟德子,只是靜靜的陪着他坐在一邊。
忽然安馨推了李元昊一把,悄聲說道:“你快看。”李元昊擡眼看去,就見古蓮那慘白的臉上,眼睛雖然還是閉地緊緊的,可是卻有兩行血淚順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孟德子驚奇的叫到:“你能聽到我的話嗎?那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李元昊忙出聲制止道:“孟大哥,你別說了,她流出的血淚,對她的身體有很大的損傷。”
孟德子仔細看着古蓮的臉,這才發覺她的面色由原來的蒼白,逐漸變成詭異的鐵青色,而且樣子看上去也衰老了不少。他慌忙的伸手抹去她臉上的血淚,然後一疊聲的說道:“你別哭了,別哭了,我不說話惹你傷心了。”可是她臉上的血淚卻怎麼都抹不乾淨,還在源源不斷的留下來,她的外貌也在不斷的變得腐敗和衰老。
驚慌失措孟德子忙抓着李元昊的手,六神無主的說道:“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呀。”
李元昊也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個該怎麼處理呀,我又不是學這個的,唯一會拘鬼術的熊衝又死了。”過了一會,他又咬咬牙說道:“我去找會這個的來。”說完他跟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安馨忙跟在他後面也一起跑了出去,他們的身影輕盈如燕,靈活如猴,快如閃電,在雪峰中如山魈般快速的攀爬着,跳躍着,遇林穿林,遇澗越澗,遇水淌水,一個小時過去了,兩人終於來到了其中一座最高雪峰的山頂。
李元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他這才喘着粗氣掏出懷裡的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滿意的說道:“總算是有一格信號了。”安馨不禁有些汗顏,她只顧着像只沒頭蒼蠅似的跟着他亂跑,卻完全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沒想到李元昊這一路沒命的狂奔,只是爲了找個有信號的地方,打個電話而已。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那頭傳來劉亞含糊不清的嘟嚷聲:“我說老大呀,我們都知道你和安大小姐去滑雪度假了,可也用不着半夜三點鐘打電話來顯擺吧!這簡直就是在刺激我們這些做小弟的弱小心靈啊。”看來李元昊的這通電話,打擾到了別人的美夢。
李元昊和安馨這幾天的神經一直就是繃得緊緊的,因爲見到了太多的死亡,感覺心情都是灰暗的,就像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黑暗世界裡打轉。突然聽到這熟悉的調侃聲,簡直就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讓倆人不禁相視一笑。覺得原本灰暗的心情都跟着好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