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昂然見秦少卿一夥人連着王醫生居然都下樓來了,獨留安馨一人還在上面,他不禁微蹙了下眉峰,有些不快的說道:“王醫生,我爸這幾天的情況一直就不太好,你怎麼能就這麼下來了?”他的話裡隱含責備之意。
這也難怪,秦老司令這幾天一直處在昏睡的狀態,精神萎靡的非常厲害。王醫生早就有過交代,說老人很有可能會在昏睡中過世。所以秦昂然身爲長子,這幾天都不敢離開這棟別墅半步,就連公事,都由他的警衛員送過來處理。當然秦司令的房間裡也有醫生和護士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密切注意着老人病情的變化。
承受着秦昂然的怒火,王醫生也覺得有些委屈,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辯解道:“剛纔老首長醒過來了。”
一聽這話,秦昂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咆哮着拋下一句:“那你們還敢下來。”說着他邁開大步就準備往樓上衝去。所有人的下意識裡,都覺得秦老司令這個時候醒來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爲很有可能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秦少卿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沉聲說道:“大伯,你別急,爺爺能夠醒過來,是因爲情況好轉了,並不是什麼迴光返照。現在安馨正在上面給他治病,她交代過,如果她沒有開門,我們都不能上去打擾。”
“好轉了?”秦昂然的腳步一窒。他挑着濃眉,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王醫生。
儘管王醫生到現在還覺得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想不明白那小小的參片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功效。可是秦老司令的好轉的確是事實。於是他點點頭說道:“剛纔那位姑娘給他含了一片兩百年的野山參片,所以老首長就清醒了過來,而且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
“兩百年的參片?這個世上還有真正的兩百年的野山參嗎?”這時,坐在沙發上的一個氣質出衆,面貌和朱迪有着七分相似的中年美婦,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說道。
朱迪下樓以後,就一直依偎在她的身邊。聽她的語氣裡似乎有些懷疑,於是拉拉她的胳膊說道:“媽。是真的,你剛纔沒在上面,不知道。安姐姐把裝參片的玉盒打開時,雖然只有區區五片。可是整間屋子裡都瀰漫着那濃郁的參味。還是我親手喂到外公嘴裡的,外公只含了一會,就醒過來了。”頓了頓,她又一臉崇拜的說道:“我就知道把安姐姐請來是對的,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見秦家人還是不可置信的模樣,安向宇也忍不住開口,對秦寶寶吹噓道:“放心吧,秦阿姨。上次我姐姐給易老爺子治病時,我就在外面等着。只用了一個晚上而已。他就能站起來了。那時易老爺子可是癱瘓了有一年多了,當時易家人也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姐姐她就是辦到了。所以有我姐姐出手。秦老司令也會沒事的。”
聽了安向宇的話,秦昂然又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有些心煩意亂的搓了搓臉,看來,目前大傢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這裡等消息了。
客廳裡雖然坐滿了人。卻顯得異常的安靜,大家都在靜靜的等待着最後的消息。放在桌子上的座鐘還在一圈一圈的走着。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這是一個古老的蘇聯製造的老式座鐘,每過一個小時,都會發出相應的報時聲。而且它每天都需要上發條,不然它就會拒絕工作。這時,座鐘又突兀的響了起來,儘管它的聲音已經不再清脆,顯得有些沉悶,可是卻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下。這意味着,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這個座鐘把秦家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過去,秦少卿恍惚記得,聽奶奶說過,這個座鐘還是當年她嫁給爺爺時,帶來的嫁妝之一,在當時,也算得上是一件罕見的奢侈品了。從他記事開始,每天早上,奶奶起牀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它上發條。奶奶說,這意味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座鐘實在是太吵了,後來又出了很多款方便的,各式各樣的,不用再上發條,聲音也沒有那麼嘈雜的掛鐘。可奶奶就是不願意更換,她說,聽着這滴答滴答的聲音已經習慣了,要是聽不到,心裡會覺得不踏實。於是這個古老的座鐘,就一直在秦家兢兢業業的工作着。
它唯一罷工的那天,是在奶奶過世的當天。奶奶是在睡夢中去世的。那天整個秦家都沉浸在悲傷中,沒有人想起要給那個座鐘擰上發條。於是它也安靜了下來,當時大家都覺得怪怪的,總覺得有那裡不對勁。
直到第二天,座鐘又重新開始滴答滴答的走動,每個小時,準時發出沉悶的報時聲。大家才覺得心裡踏實起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滴答滴答的聲音已經滲入了秦家人的骨髓,和他們密不可分了。
當然,接過上發條這個任務的是秦老司令。秦少卿記得他有幾次在無意中看見,爺爺在上完發條後,枯瘦的手掌還在那個座鐘上念念不捨的摩挲着,嘴裡念念叨叨着訴說着家裡的近況。他知道,爺爺是對着那個座鐘在傾訴着對奶奶的思戀。這次連爺爺都病倒了,於是秦家其他的人,默默的接過了給座鐘上發條的任務......
這時,從安向宇腹中卻傳出一聲如雷鳴般的響聲,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裡顯得尤爲刺耳,瞬間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在大家目光的注視下,安向宇的臉羞得通紅,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對,對,對不起。”
秦少卿從萬千思緒中猛然回過神來,他有些抱歉的說道:“是我說對不起纔對,我忘了,你們還沒有吃晚飯的。”
朱迪也忙出聲說道:“對呀,我的肚子也餓了。還一直在叫,只不過聲音小些,你們沒有聽見而已。”聽了女兒的話,秦寶寶不由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
“這個時候還沒有吃東西?可是保姆都下班了。”秦昂然微蹙着眉峰說道。
秦寶寶忙開口說道:“沒事,大哥,我去幫你們煮碗麪吧。”說着她拉了朱迪一把,說道:“你來給我幫忙。”於是母女倆一起進了廚房,爲外面那些飢腸轆轆的人準備食物。
朱迪坐在小板凳上專心的低着頭擇菜,秦寶寶就在竈臺前一個個煎着雞蛋,她把邊熟練的忙活着,邊開口說道:“小迪,那個安向宇是你的男朋友嗎?”
本來就心裡有鬼的朱迪有些慌亂了起來,她頭埋得跟底了些,嘟囔着說道:“沒有,媽,你別胡說。”
“可是,我發現那個小夥子老是在偷偷的瞄着你,我還以爲他是你的男朋友,原來是我想多了。”秦寶寶慢條斯理的說道。
“真的。”朱迪的頭迅速的擡了起來,靈動的眼睛就像是有星星落了進去,亮的驚人。朱迪一對上秦寶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的臉立刻就羞紅了。她嬌嗔的呼喊了一聲:“媽,瞧你,又胡說八道了。”然後她迅速的低下頭去。
見女兒一副小女兒的模樣,她嘆口氣說道:“你已經長大了,是可以交男朋友了。媽媽也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的眼睛能夠擦亮一點,找一個能夠一輩子對你一心一意的就好。千萬不要落到我這樣的下場。”
朱迪咬咬脣說道:“這些年來,爸爸的心裡就一直只有你。收下那些女人,他也是很無奈的。”
“無奈?”秦寶寶冷笑一聲,氣憤的說道:“難道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不成。”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算了,不要提你爸爸,提起他我就胃痛。”
對於朱爲庸和秦寶寶之間的牽扯和矛盾,朱迪也無法勸和。畢竟他們都各有各的驕傲和堅持,只是誰也不肯退步而已,於是她沉默了下來。
廚房裡暫時陷入了一片安靜,只有雞蛋下油鍋只發出的滋滋聲,和鐵鏟和鍋底相碰時發出的聲音。這時,秦寶寶又突兀的說道:“我剛纔可沒有騙你。”
顯然不在狀態的朱迪,愣愣的擡起頭說道:“什麼?”
秦寶寶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不用魂不守舍的,我剛纔沒有騙你,那個安向宇的確老是偷偷的在看你,我瞧着他應該是挺喜歡你的。”
朱迪知道秦寶寶的國外待了多年,所以早就習慣了西方人那種熱烈的表達感情的方式。而且她一直就是心直口快,敢愛敢恨的剛烈性格。要不然,當年她也不會在秦家人都反對的情況下嫁給朱爲庸,也不會在覺得受到了背叛以後,就毅然決然的遠走他國,來個眼不見爲淨。她的性格雖然多情,浪漫,可同樣也是有棱有角,不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被磨圓。
可是朱迪不行,她被朱爲庸保護的太好了,從來沒有體會過愛情是什麼滋味。雖然性格里繼承了秦寶寶的多情,浪漫,卻顯得有些溫吞和患得患失,反而沒有秦寶寶來得那麼幹脆直接。安向宇要不是被易千帆和熙兒聯手下套,他根本就沒有一親芳澤的機會。
聽秦寶寶說得這麼直接,朱迪有些結巴的說道:“媽,您就別說了,被人家聽到了,會笑話我的。”
秦寶寶卻好笑的說道:“我不是看你心裡一直在七上八下的,所以就給你吃一顆定心丸嘛。”
朱迪翹起紅脣,跺着腳說道:“我哪有?”
“真的沒有嗎?那你怎麼把菜葉子都丟了,把菜根全部都留了下來,你是準備煮碗菜根麪條給人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