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邸
雍親王拿着茶蓋撇着茶杯中的浮沫,眉頭深鎖。?坐在他對面的怡親王,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道:“四哥,你說萬歲爺方纔所說的秘密立儲一事,真的可行嗎?”
雍親王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僵了僵,深思半晌,緩緩道:“萬歲爺的心思的確是越發深沉了。說真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異士給萬歲爺出謀劃策,竟然想到了這一招。”
憑心而論,這的確是比公開立儲有很多的優勢。起碼能夠緩解儲位之爭的糾紛。
只是,到底是否可行,前朝可不乏一些迂腐的大臣,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涉着各大家族的利益。秘密立儲這旨意一下,少不得有生些紛擾。
萬歲爺之所以今個兒傳他和怡親王入宮,這是在給他們出難題啊。
“四哥,不管誰提出來的。這事兒我看萬歲爺是鐵了心了。你我二人勢必是要奉行到底的。可這樣的話,就真正和赫舍裡一族撕破臉了。前朝後宮誰不知道皇后娘娘現在唯一的指望便是二阿哥,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把二阿哥推上儲君之位。這秘密立儲絕對會給赫舍裡一族當頭一棒,少不得會有些動作。”
雍親王放下茶杯,摸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下一瞬,他微微勾了勾脣角:“萬歲爺的性子那索額圖又不是不瞭解,這個時候,他還是需要有些忌憚的。雖然赫舍裡一族是萬歲爺的母族,可你瞧瞧,比之皇阿瑪那會兒佟佳氏一族的輝煌,如今這赫舍裡一族有幾個能夠拿得出手的可用之才。赫舍裡一族混成這樣,不過是表面的風光罷了。可實質上,純粹就是個笑話。”
怡親王嘲諷的一笑,也感慨道:“是啊,咱這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連二阿哥都約束不好,給萬歲爺上摺子說要娶年羹堯的妹妹年氏。這倒也罷了,原本就是個笑話,給大家徒增茶餘飯後的笑料就是了,偏偏皇后娘娘思維異於常人,自以爲是的去萬歲爺面前求情,說什麼,一兩年之內不宜婚配,要把年氏指給弘晰阿哥做嫡福晉。這是什麼鬼話?萬歲爺豈會讓人如此愚弄?”
雍親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明個兒便是大阿哥大婚之日了,到時候諸位宗親貴族,文武百官都是要赴宴的。就怕皇后娘娘仍然自以爲是,不懷好意的撮合年氏和弘晰阿哥。若真是那樣,那她真心是把自個兒給玩死了。”
怡親王搖頭:“有皇貴妃娘娘在,自然不可能讓弘晰阿哥承受這樣的屈/辱,可這年氏,倒當真是棘手的很。四哥你覺着,萬歲爺現在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呢?”
雍親王斟酌幾秒,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次,我是真心揣摩不透萬歲爺的意思了。年羹堯不過是愛新覺羅的奴才,卻仗着自己的軍/功打旁的主意。可現在又是用人之際,拋除其他的,年羹堯也是個奇才。所以說,萬歲爺肯定得成全他的體面的。至於到底如何成全,這的確是很引人遐想。”
怡親王聽出了幾分端倪,詫異道:“四哥你就別藏着掖着了。該不會四哥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吧。這年氏,許會真的入宮侍奉萬歲爺左右,而且,位分應該不會太低。這般榮寵下,才更能夠試探年羹堯的野心,不是嗎?”
聞着這話,雍親王的表情變了變,“這一切都只是揣測罷了,你記住了,且不要在外面亂說。”
怡親王完全能夠理解,萬歲爺這麼做其實也是權宜之計。宮中高位妃嬪本就不多,皇后現在又這樣境況,各宮皆奉承着承乾宮皇貴妃娘娘。這的確是不利於後宮平衡之術的實行。而且,如今宮裡纔有五個阿哥,和先帝爺那會兒相比,子嗣可謂是很單薄了。這個時候,如何能夠不充盈後宮。
年氏,不過是趕在這當口罷了。
如果說之前萬歲爺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給年家這樣的恩典,那麼現在,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年氏的入宮,她的榮寵,纔是真正能夠試探年羹堯的籌碼。
而且,後宮的確是需要平衡的。到時候,宮裡就會形成皇后,皇貴妃,年氏三足鼎立的局面。
承乾宮
“主子,明個兒便是大阿哥大婚之日了,您還是早些安歇吧。”
玉珠一邊說着,一邊準備把帷帳給放下來。
李青菡看了她一眼,笑意凝在嘴角,卻是沒有說話。
玉珠見狀,忍不住道:“這幾日奴婢怎麼覺着主子心裡有什麼事兒似得,該不會是因爲年氏吧?”
李青菡擡了擡眼皮,凝神幾秒,終於是開口了:“之前萬歲爺和我說過,年氏絕對不會入宮,年羹堯功高震主,絕對不可能給年家如此大的恩典。可最近這麼多紛擾,按理萬歲爺早該下旨讓那些心存遐想的人死心了。可事實上,萬歲爺像是刻意把這事兒擱置似得,你說奇不奇怪。”
“偏偏前幾日西北那邊又傳來捷報,而且這次弘昱大婚,年羹堯破費心思,準備了厚禮。這番心思,真是讓本宮琢磨不透呢。”
玉珠面上雖然波瀾不驚,可仔細揣摩主子這話,她心中早就不平靜了。
她輕輕咬了咬嘴脣,難以置信道:“主子該不會以爲……”
說到這,她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把後面的話說下去。
年氏真的會入宮嗎?聽主子這麼講,她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麼篤定了。
看她這神色,李青菡微微笑了笑,“沒事,我不會難過的。萬歲爺若是覺着這是權宜之計,那本宮當然不可能攔着。再說了,前朝早就有不少流言蜚語,說萬歲爺子嗣不旺,本宮獨佔恩寵,致使六宮不平。仔細想想,萬歲爺正當盛年,後宮的確還是存在很多變數的。本宮太過鋒芒畢露,其實也有些潛在的危險。”
玉珠垂下眼眸,不知道怎麼,她覺着心裡悶悶的,“奴婢倒是覺得萬歲爺對主子其實還是很用心的。外人看着主子是數十年如一日的獨寵,其實她們不知道,這已經成爲萬歲爺的一種習慣了。所以,若年氏真的入宮,主子斷不可爲了這個,和萬歲爺生了嫌隙,否則,主子反倒變得被動了。”
玉珠頓了頓,又道:“這歷朝歷代不乏獨寵的妃嬪,可奴婢卻沒聽說過,有哪個皇帝會爲爲了這份獨寵而裁撤後宮,獨擁美人一個。這看着雖美,其實卻是危機重重,主子細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聽她如此說,李青菡噗嗤一笑。
“好啦,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哪裡有那麼不現實。在這後宮,根本不會有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存了這樣的幻想,那隻會自己爲自己,根本討不了好。”
說罷,李青菡擺了擺手:“明個兒一天有的忙活呢,還是早些歇了吧。”
玉珠淺笑的點了點頭。
坤寧宮
赫舍里氏坐在梳妝檯前,瞧着銅鏡中自己的樣子,她頓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連嬤嬤拿着梳子細細的幫她梳着頭髮,卻在看到一兩根白髮時,她整個人的手僵住了。
赫舍里氏看她這樣子,暗暗嘆息一聲:“嬤嬤不說,本宮也知道。給本宮拔掉吧。”
一時間,寢殿內悶得慌。
連嬤嬤小心翼翼幫自家主子除去白髮,可心裡壓抑許久的話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主子,明個兒大阿哥攜大福晉來給您請安,您真的準備把那紅珊瑚手鐲送給大福晉?”
赫舍里氏冷哼一聲:“爲什麼不可以?若是大福晉生了皇長孫,那本宮豈不是更被動了。什麼事兒都讓那李佳氏捷足先登,讓本宮的面子往哪裡擱?”
連嬤嬤被這話弄得心裡慌亂的很。
大福晉可是鈕祜祿府邸出來的,這若是不小心察覺了主子的陰謀詭計,可如何是好。
到那個時候,萬歲爺對主子,怕是最後幾分忍耐力也要耗盡了吧。
“主子,奴婢覺着其實這是根本不需要您出手的。侍奉大阿哥身邊的人也不是隻有大福晉一人,這後院爭風吃醋,機關算盡主子也不是不知道。不待見大福晉的人多的是呢,就說那副都御使蘇海的女兒蘇氏,這蘇氏可是皇貴妃娘娘親自看中的,到時候,少不得成爲大福晉的對手。大福晉能不能夠生下皇長孫,這還是後話呢。”
赫舍里氏卻是鑽了牛角尖,“好啦,別說了。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本宮是主子。這事兒,本宮已經做了決策,你明白本宮的意思?”
連嬤嬤神色一陣黯然,卻也只能夠適時閉嘴。
赫舍里氏也感覺無趣的很,把玩着桌上的羊脂玉簪子,瞬間,寢殿又恢復了往日的靜默。
連嬤嬤站在她身側,拿着梳子的手愈發的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