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搭把手，整個下午我大半時候，也只是在一旁乾坐着打醬油。
等着好不容易將病患一一看完得以喘息，外面的天色又已是略見暗沉了！
坐得已經是背脊有些痠疼的我，忙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這一天下來胳膊腿都已經是痠疼得厲害。
也虧得這書生坐了一天，卻是面不改色，絲毫沒有不適之感。
“累了吧！”書生輕嘆一聲。
我愣了一下，回頭錯愕的看向他。他眼眸輕蕩笑意盈盈，眉眼之間卻也還是顯露了些疲憊之色。
“我又沒做什麼，有什麼累的！反倒是你……”看到他眼中遇見深邃的笑意，我忙閉了嘴。
自己這是在說些什麼呢！不累便不累，說這些多餘的話幹什麼？
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忙轉移話題道：“我看天色也已經不早了！肚子餓不餓？”
“餓了！餓了！師孃！我餓了！”這書生還沒開口，反倒是一旁的素問就已經嚷了起來。
我側眸看着那舉着手，一臉歡快與哀求的看向我的小丫頭。
“小丫頭！這麼能吃，小心以後長成個大胖子！”走到素問身前，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
嘴上雖然說着，可還是轉身向裡面走了去。
中午在做飯時看到裡面好像有些麪粉，高難度的糕點我不會，可這簡單的卻還是難不倒我。
人在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眨眼天色就已經轉黑，吃過晚餐素問就去刷碗了。書生則是因爲還有一個外診要出，吃過飯就出去了。
留我一人百無聊賴，回到院後面又不知道幹什麼，外面又天氣太冷。於是我最後索性縮在了前面廳裡，留了半邊小門等着書生回來。
後面忙完的素問出來，一見到我居然坐在桌前愣了一下。隨即笑盈盈的跳着腳，走到我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師孃！你在等師父嗎？”她笑嘻嘻的撐着頭看着我。
我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重申道：“都說了！我不是你師孃！”
“爲什麼啊？你和我師父鬧脾氣了？”素問抱着雙手坐在我對面，雙眼亮閃閃的看着我。
她那好奇的神情，八卦又可愛。
“爲什麼是我和他鬧脾氣？”我微微揚眉，突然想要逗逗這人小鬼大的丫頭。
“因爲我叫你師孃，師父沒有不高興。而你卻一直都在否認啊！”她高高仰着頭，小下巴翹得老高。
我無奈的撫額，沒想到這小丫頭說得，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只是她聰明倒是聰明，卻也着實是難纏了些。
“咳咳……”我乾咳兩聲掩蓋住心中的尷尬，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忙道：“你這小丫頭這麼瞎叫，就不怕別的姑娘家誤會嗎？若是你師父以後孤獨終老，你可就罪過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倔強道：“纔不會！我以後會一直陪着師父的。”
“一直陪着你師父……那以後難不成，小素問要做老姑婆嗎？”我抿嘴輕笑。這才驚覺這丫頭不管外表看着多機靈彪悍，內裡卻也還只是個天真的小姑娘。
就好似在年幼的時候，大家都想過一直陪着自己的親人，永遠也不分開。
可是當真正的長大了，這是否分開，又豈是自己能夠輕易決定的呢？
“老姑婆就老姑婆！我纔不怕！”她噘着嘴，一臉的堅持。
看着她這可愛的小表情，心下又是一軟。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無聲的垂眼想着明日要去皇宮赴宴的事。
“師父……一直都是一個人，他總是孤孤單單的，身邊除了他的病人，就只有我了……”素問聲音突然一沉，嗓子隱隱顫抖着，透着不屬於她這年紀的哀傷。
我眉眼輕輕一抖，錯愕的擡頭看着她。
“師父以前……”她聲音哽了哽，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他以前……過得很不好……”
“不好？”看着素問突然紅彤彤的眼睛，我的心也頓時沉了下來。
想必素問是想到了以前不好的事情，心裡很是替她師父難過。
而書生以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卻從未和我提及過。
我以爲像他這般性子的人，以前應是沒有受過什麼多大苦難的人呢！
“師父他……有和你提起過他的孃親嗎？”素問突然開口問。
“孃親？”我搖搖頭。事實上，書生從來都沒有想我提及過，任何有關他自己和以前的事情。
素問努了努嘴道：“師父的孃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身邊的人對他也不好，總是欺負他打他，沒有人真正對他好過。”
“啊？”原來書生以前，竟然是這麼過來的嗎？我有些訝異。
“師父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若不是一直用藥物養着，只怕……”後面的話，素問嘴角動了動並未說出來。
而她並不需要說出口，我也自然是懂的。
若不是用藥物養着，只怕他也是活不到現在的吧！
一直以來覺得書生也只不過是身體有些纖瘦，卻沒有想到原來還有舊疾纏身。想着他身上那寬大的袍子，每次立在風中那搖搖欲墜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的他，那時候卻在風雨中，揹着飛香疾步前行。
是不是愛情，果真是能夠讓人變得強大起來呢？我輕聲苦笑，也說不出心中是何感受。或許……也只是羨慕吧！羨慕那飛香雖身在紅塵，身邊卻又有着這般護着她的人。
“師父身體不好……是因爲十年前一場風雪給凍的！那一次，他險些沒能活過來……”素問絮絮說着。
昏黃的燭光將室內照得明媚不定，而素問的一番話，卻叫我對書生又有了一番不同的認識。
那個看似冷清，總是陰陽怪氣，卻也從來都沒有實質上做過傷害我的事情的書生。
我從未想過，他的童年竟是那般的陰暗慘淡。
這個冷冷清清的大夫，會在姻緣樹下爲有情人祈願的書生，卻是生在一個名門世家。
家中妻妾衆多，子嗣自然也是繁多。
而她的母親，不過是個不起眼的洗衣下等丫頭。
命運有時候就這麼殘酷，這個不起眼的下等丫頭，一日卻被喝醉了酒的老爺給臨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