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一直聽到別的妖怪說人間繁華,師妹生了欽慕之心,執意下山,卻沒有想到來到人間看到的卻是被凌虐的同類。很多人一時興起養了寵物,卻因爲沒有堅持而隨意丟棄。”他嘆了一口氣,輕聲說。語氣中並沒有厭惡,也沒有悲痛,似乎只是單純的在陳述他師妹的事情。
“所以你師妹的心態改變了?”
聽了我的話,他一陣輕笑,“那時候的師妹並無怨言,只是將這些被遺棄的同類聚集起來,悉心照顧。只是後來發現越來越多的人類對這些同類藏着深深地惡意,人類虐殺動物,只爲了一己私利。更有甚者,虐殺我們同類,只是爲了減壓,在虐殺動物中得到快感。”
他的聲音悲痛,似乎跟着這些話語回到了不堪回首的記憶裡。
“師妹從一開始的失望到了絕望,從絕望中只看到了憤怒。她想長生並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這些可憐的同類,所以才瘋狂的侵佔人類的身體。畢竟作爲妖,如果不能得到人類的身體,在人間會很快就會暴露。萬物生靈,壽命都是有限的,但是奪取了人類的身體的同時就會繼承人類的壽命。”他在我掌心蹭了蹭,就像是一隻普通的貓,“作爲代價,每侵佔一具人類的身體,就會死一次,而這是師妹最後一條命了。”
心被他的話所震撼着,哆嗦着問,“如果得不到我的身體,李阿姨的軀體死後,你師妹只有一條命了?”
無奈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絲毫沒有被咆哮的貓叫聲和李阿姨的叫罵聲掩蓋,“九命貓如今只剩下了一條命,你說可悲不可悲?”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膝蓋上的重量驟然消失,我立即拽掉了眼睛上的布條,就看到我的房間裡密密麻麻的都是貓!
那些貓面目猙獰,它們的尾巴不停的鞭打着地面,尾巴上的毛直立。每一雙眼睛都像是簇着一團火,隨時隨地都能朝着我撲上來,撕開我的脖子。
突然可以明白陸離爲什麼不讓我看,現在的狀況就像是餓狼羣裡誤闖了一隻肥羊的感覺。
恐懼已經不能描述我現在的心情,要不是陸離臨走前在我坐的這個座位上做了點小手腳,只怕我現在已經橫屍當場,血濺三尺了!
再看向陸離的時候,發現李阿姨已經靠在了我客廳的牆上,陸離正掐着李阿姨的脖子!
記憶裡白衣師兄就站在陸離身後,腳下那麼多的貓那三位當做一回事,畢竟不是弱小的人類。
他說,“師妹,我來接你回家。”
李阿姨冰冷的眼睛掃向了白衣師兄,白衣師兄依舊是當年的模樣,而李阿姨卻垂垂老矣,中間像是隔了好幾代。
李阿姨睚眥欲裂,喉嚨深處發出赫赫的聲音,原本在掙扎的手腳已經漸漸的垂了下去,冷言道,“你來做什麼?”
“當年我沒有將你留在山中,心中十分後悔,所以我來人間尋你。”師兄一字一頓說的緩慢,生怕李阿姨聽不清楚。
“不需要!”李阿姨冷冷的回絕,就連眼神也挪向了一邊。
“如果你不願意跟他回山裡,我不介意讓你魂飛魄散!”陸離的聲音比他的樣子顯得更爲冰冷,就連滿地的貓都收斂了很多,沒有再對着我齜牙咧嘴,雖然看着還是隨時會朝着我撲過來的節奏。
“師妹,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隨我回山可好?”白衣師兄說的深情款款,李阿姨卻撇開了臉,依舊絕情的回道,“我已經回不去了,現在我手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根本沒有資格再回去。”
“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我們也可以再慢慢修行。”白衣師兄依舊耐心的勸着,而我發現李阿姨的態度已經慢慢的軟了下來。
陸離的耐心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他一把將李阿姨推到了白衣師兄的懷裡,冷聲道,“我不想再見到這隻貓妖,若是她膽敢傷我的人半分,我定讓你們的居所從這個世上消失!”
白衣師兄朝着陸離拱拱手,“多謝手下留情。”隨即看了我一眼,朗聲道,“小姑娘,莫要被人世間的虛無繁華遮眼,勿忘初心。”隨即抱着不斷掙扎的李阿姨消失在我的房子裡,隨着李阿姨和白衣師兄的消失,滿屋子的貓也瞬間消失的無隱無蹤。
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差一點癱到在地,可是心裡更掛念陸離。咬着牙強撐着到了陸離身邊,看到他的衣服被利爪撓了好幾道,隱隱有鮮血溢出。
“我……我去找急救箱!”看到陸離身上有血,我就慌了神。手忙腳亂的要去房間拿急救箱,卻被陸離一把抓住。他抱住我,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低聲問,“沒有受傷吧?”
“沒有,受傷的是你!”我急的滿頭大汗,想要推開他去找急救箱。
“你沒有受傷就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陸離?”
從未見過這樣的陸離,心裡不由的更爲擔心,是不是傷的太重,已經神志不清了。
“小沫,我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在乎你,我不願看着你受傷。即便明知道你必須要自己強大起來,才能面對未知的危險,可是我卻越來越不忍心讓你一個人去面的這麼險惡的妖怪。”陸離說的緩慢,生怕我聽不明白似的。他現在的樣子跟平時的形象相差很大,冰山陸離纔不會這麼深情的說這些!
“陸離,你怎麼了?”我拽着他的衣服問,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陸離重重的嘆息一聲,將我從懷中放開,看着滿屋子的狼藉低聲說,“今晚去我家住吧,這裡明天叫家政阿姨來收拾一下。”
因爲方纔的打鬥,和突然間涌進了無數的貓,從而讓這個房子裡的傢俱都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就像是狂風捲過的現場一樣。
雖然李阿姨和那羣貓已經走了,但是腥臭味還在延續。
住是不可能住在這裡了,只好跟着陸離回到了他的家。陸離的家擺設還跟莫桑來過之後的擺設一樣,洗了澡就忙着衝向衣櫥,裡頭的衣服又更新了,卻沒有了李曉曼的氣息。
陸離進來的時候,我正埋在衣櫥裡不死心的到處亂翻,見我這樣他倒是低聲輕笑。
我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立即回過神卻發現他端着杯子一臉閒適的盯着我。我心頭一惱,梗着脖子說,“我翻一翻有沒有其他女人的氣息!”
他將杯子放在牀頭的櫃子上,一把拉起了我,低聲說,“這裡只有你一個人的氣息。”
“寒假來你家的時候,衣櫥裡還有李曉曼穿過的衣服!”我無理取鬧的翻舊賬。
陸離捏了捏我的鼻子,戲謔的問,“難道你真的沒有發現李曉曼已經不是人類了?”
我心裡一驚,忙看着雲淡風輕的陸離,緊張的問,“你……你說什麼,李曉曼怎麼可能不是人類!”
“李曉曼是你們學校那隻半人半妖用來接近我的棋子,也是李曉曼自己選擇不做人類,這一點倒是怨不得那隻半人半妖。只是人類轉化成別的東西,總要付出點代價,現在李曉曼正處於轉化期,你不住在學校倒也明智。”
我一把抓住陸離的手,皺着眉問道,“她自己選擇不做人類,那她現在是什麼,學校裡的人都危險嗎?”
“小沫,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這麼純粹、善良,別人的人生你阻止不了。無論李曉曼變成什麼,要害什麼人,都是命運早就定好的,你改變不了。”陸離的表情認真,救不了鬱文景那種無力感又像潮水一樣朝着我涌來,讓我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裡。
“陸離,你不明白,是我將李曉曼拉入了不屬於她的世界。至於之後她怎麼選擇她的人生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忘不了最開始是我的不成熟纔將她拉入進來。我總覺得我一個人身處在這樣的世界裡太過孤獨,總想要有個人陪着我。”我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垂着眼繼續說,“我曾經很陰暗的想過讓鬱文景陪着我,但是我又怕鬱文景受傷,所以李曉曼主動湊上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絲毫猶豫就將她拉入了鬼怪的世界。陸離,我曾經是可以選擇的,可以選擇不讓她接觸這個鬼怪的世界。”
“小沫,你知道即便不是你,她也會通過其他的方法進來的。她根本就不是那種安分的人類,你自己心裡明白,不是嗎?”陸離揉了揉我的頭,“不要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拉,你沒有做錯什麼。”
靠在陸離的懷裡,我心裡依舊像是被一塊看不見的大石頭壓着,讓我喘不過來氣。
我不明白李曉曼爲什麼要捨棄人類的身份,選擇一個那麼可怕的世界!
那是一個我唯恐避之不及的世界,而她卻趨之若鶩。
自從搬出去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李曉曼了,我根本就沒有發現她有了別的變化!
第二天一早陸離把我送到學校,就要了我家的鑰匙,說是要找人收拾一下。把鑰匙給他以後我就匆匆的去了教室,到教室的時候莫桑早就已經到了。
剛坐到莫桑身邊,莫桑就湊上來小聲的問,“事情解決了?”
我點了點頭,想到李曉曼,立即拽着莫桑問,“你不是跟我們宿舍的趙琰玩的好麼,那你有沒有注意我們宿舍的另一個女生?”
“是那個不倫不類的四不像?”莫桑斜着眼看我,似乎已經知道我問的是誰。
“是李曉曼,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我着急的抓着莫桑的手臂,莫桑卻一把推開了我,嫌棄的說“正在轉化期,比較……奇怪。你可以回宿舍看看,那貨天天窩在宿舍,我都要覺着她快長黴了!不過也難怪,人類企圖變成別的種族,總要受點苦的,畢竟在三界人類纔是最低等的生物。”
“她一直都沒有出來上課?”我驚詫的問,因爲跟李小曼不是一個專業,根本就沒有發現她有沒有上課。因爲陸離的事情,我刻意的迴避着關於李曉曼的一切,等到想要了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李曉曼的消息了。
“據說已經翹課有一段時間了,整天在宿舍陰沉沉的,說不定哪天就趁着趙琰睡着了,把趙琰給掐死了呢!”莫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她將趙琰當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