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低聲說,“這裡是妖界,不要太好奇。”
不多時,陸離就帶着我在一棟古老的建築跟前停住了腳步。
說這棟建築古老,因爲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材料建造,也不曾在文獻裡見過這種建築。更不知道哪個朝代能將房子造成這麼奇形怪狀,當然在當今的社會任何形態的建築都存在,但是這棟建築根本就不是現代社會的作品。
我堅持着要從陸離的懷抱中離開,自己的雙腳踏到了地上,才真的覺得有踏實感。陸離緊緊的牽着我的手,上前敲門,屋子裡很久才傳來一點動靜。
我從未見過陸離這麼耐心的等待,等待着面前緊閉的門被打開。
過了好一會兒,低矮的門被打開。門後面露出了一張滿是褶子的臉,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不成想是鬼王大駕光臨,未曾遠迎還望不要見怪。”面前這個老奶奶的聲音嘶啞,就跟當初在死亡列車上之時一模一樣。
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緩慢的從陸離的身上轉向了我,在看到我的時候,表情絲毫沒有波動,彷彿她早早就知道我們還會再見。
“小姑娘也來了,真是榮幸。”老奶奶側身,做了邀請的手勢,“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吧。”
我看了看陸離,陸離的冰山臉絲毫沒有消融。他緊緊的拉着我的手,似乎怕我會丟失一樣。
“婆婆,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這大概是我認識陸離以來,第一次這麼客客氣氣。
說完之後,立即帶着我進入了這棟奇怪的建築裡,房子裡面和外面絲毫不一樣。所有的自然光都透過了建築的材料照射進來,一片通亮,而在外面絲毫就沒有看出這是能透光的建築材料。
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草藥的味道,淡淡的並不濃烈。
靠牆的書架上放滿了各種古老的書籍,其他地方都是高高低低的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我認不出來的植物,以及一些根本就看不出來原本樣貌的東西。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位看不出來年紀的老奶奶佝僂着背,特別矮小。她杵着柺杖顫顫巍巍的跟在我和陸離的身後,用那副像鋸子鋸樹木的聲音說,“來這裡坐。”
她將我和陸離帶到了房子最角落,那裡放置着看起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代的藤編椅子。老奶奶隨手一指,簡潔的說,“坐!”
陸離拉着我就坐了下來,老奶奶杵着柺杖顫顫巍巍的往最左邊的房間走過去,等到老奶奶消失在低矮的門後,我才抓着陸離問,“這位老奶奶是妖界的巫醫?”
“是位值得尊敬的長者。”陸離簡單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即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好像有什麼話要問,最終還是輕嘆了一聲。
老奶奶終於從房間出來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手杵柺杖,一手端茶具的老奶奶眨眼間就到了我們跟前。給我和陸離的面前都放了一杯茶,自己就坐在我的對面,肆無忌憚的開始打量我。
原本在死亡列車上的時候,對她就忌憚。現在她這麼打量我,更讓我心裡發毛,立即往陸離身上湊了湊,哆嗦着問,“奶奶……您……”
“不過短短几日,這麼孱弱的身體裡竟然孕育了一個了不得的生命。”她突然就笑了,滿臉的褶子都快要將她的眼睛淹沒了。
“婆婆,這腹中胎兒……可好?”陸離低聲問。
老奶奶連連點頭,“很好,很好。若是今日來問此事,你們便可回了。”
“還有別的事求婆婆,八尾狐妖寄附在人類體內。但卻吸入大量毒氣,現在昏迷不醒。還有一位是人類,完完全全的人類。人類的醫學無法解決妖界的劇毒,只能來請婆婆。”
“鬼王神通,何必來求我?”老奶奶點燃了菸斗,深深的吸了一口,“我早已不管人間的事啦,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奶奶,我……莫桑真的很好,求求你發發慈悲救救她好不好?”想到生死未卜的莫桑,心裡對她還是有愧疚。
老奶奶的視線冷冷的掃向了我,嚇得我一個激靈,她冷笑一聲說,“這世上可沒有白得的東西,你既然求我救人,可有用來交換的東西?”
“奶奶想要什麼?”
“你可願用你的命來換一隻八尾狐的命?”她的目光跟毒蛇一樣,根本讓我無法逃脫。
聽到了老奶奶的話,陸離慌忙將我護在身後說,“婆婆,小沫年紀小,不懂事,衝撞了您還請您大人大量……”
“在我這裡可沒有年紀大小之說,你們既是開了口求醫,我便收取相應的報酬。如若誠心想救那隻八尾狐,儘可讓這小姑娘拿命來換,如若不願意,大門就在那裡!”
“奶奶,醫者父母心,哪裡有救一命給一命的道理?”我一下子漲紅了臉,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求醫問藥,自然會奉上金錢,哪裡有奉上性命的說法!”
“在妖界有妖界的法則,在人間有人間的規矩,在我這裡自然是由我隨心所欲。你們這樣的,我可接待不起,送客!”老奶奶重重的將菸斗摔在了桌子上,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就開始動了起來。地底下似乎藏着無數的生物,它們在蠕動、跳躍,似乎要從地下蹦上來。
陸離反應迅速,立即將我抱了起來,朝着老奶奶躬身道,“婆婆,是我們得罪了。但這隻八尾狐已在人間歷劫千年,眼看就要得道……”
“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說不治就不治。你們別在這裡跟我糾纏,現在回去還能準備準備那隻八尾狐妖和人類的後事。”
“後事……什麼後事?”我拽着陸離的衣領問,“莫桑要死了嗎?”
老奶奶嘿嘿的笑了兩聲,隨即冷聲道,“最多三日,人魔的毒三日不解便是妖也得死!”
“奶奶我答應你,等我生了孩子,等我母親壽終正寢之後我就將命給你!求你,求你救救莫桑……”聽到莫桑會死,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在人間歷劫千年,她送走了無數陪伴過她的人類,經歷了一次一次的傷害。這一次,僅此一次由人類來守護她吧。
地上的騷動立即停止了,老奶奶的嘆氣聲在我耳邊忽遠忽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因爲我眼中的淚水開始模糊。我抱着陸離的脖子哭的無法自制,陸離卻低聲說,“婆婆,您試探好了?”
“無論選擇爲妖還是爲人,她都合格了,我隨你們去人間。”
聽到了陸離和老奶奶的談話,我立即擦了擦眼淚。在我看向老奶奶的時候,她立即轉身了。就在老奶奶轉身的一瞬間,我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悲傷。
“陸離?”
陸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揉了揉我的腦袋說,“婆婆不過是考驗你,看看選擇做人類的你,會不會爲了妖而捨棄自己的性命。婆婆要你的性命做什麼?”
我……
簡直的無聊透頂,來求醫還弄什麼考驗!這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嗎?還害得我因爲快要失去小命哭的那麼悽慘,想想就覺得很丟臉。
看着老奶奶又進了房間,陸離纔將我放了下來,曲起手指爲我擦了擦眼角。
他盯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想要躲卻被他拉住了手腕,“小沫,選擇善良是你的本意,但有時你選擇善良也是你最殘忍的時候。我寧願你自私的只爲你自己考慮,只想到你自己……或許……”
陸離後面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我想我也能猜到他想要說的話。有時候你以爲自己選擇了善良,其實那並不是善良,而是愚蠢!特別是對我這種自不量力的人來說,沒有能力的善良就是愚蠢。
我從未想過妖界的巫醫會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奶奶,也不曾把健步如飛和一個老奶奶聯繫在一起。會在死亡離車上說故事,會做着無聊考驗的妖怪,竟然會是巫醫!
在見過我父親之後,我以爲再也不會見到死亡列車上告訴我真相的老奶奶,誰知道事情發展的這麼狗血。
老奶奶到醫院以後,就把我和趙琰趕了出來,留下陸離打下手。本以爲陸離會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幹了,誰知道他竟一聲不吭的留下了,我驚的下巴差一點就掉了!
趙琰時不時的趴在門上聽裡面的動靜,隨後就會抓着我的手說,“小沫,她們到底在裡面搗鼓什麼啊?連醫生都治不好的病,你們弄來一個老奶奶就能治好了?”
“陸離說是他們家鄉那邊有名的赤腳醫生,很厲害的,我們就等等看吧。”
“小沫,你說莫桑會沒事吧?”
看着趙琰擔憂的神色,立即點了點頭,“不會有事,莫桑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有事。”
“哎,真不知道是怎麼了。你說小景之前也生病了,現在又輪到了莫桑……小沫,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克朋友啊,怎麼誰跟我好,誰就得生病啊?”
“呸,你可別亂說話。人吃五穀雜糧,總會有病有痛,有病就得看醫生!趙琰,你這樣宣傳迷信思想可不好。我跟你玩的也挺好呢,怎麼就沒見我生病啊!”
趙琰照着我的腦袋就來了一巴掌,“呸呸呸,童言無忌,說什麼屁話呢!對了,小景和景重去買吃的,怎麼還不回來,我打個電話問問。”
看着急匆匆打電話的趙琰,心裡隱隱有些歡喜。曾經我得不到的,現在我都擁有了。有親情,有友情,還愛過,現在還有了小寶寶,到了這裡我的人生也挺圓滿的了。
就在趙琰關心鬱文景買的好吃的時候,老奶奶和陸離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見到我,陸離就說,“沒事了,莫桑已經沒事了,只是你同學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
我伸頭朝着病房看過去,陸離卻低聲笑了,“看來你不見到莫桑,是不會放心了,快去吧!”
推開陸離跑進了病房,看到莫桑正在下牀,連忙問,“莫桑,你要找什麼,我給你拿吧。”
莫桑擡頭白了我一眼,咬牙切齒的說,“找衣服,出院。醫院這麼晦氣的地方,你們也能把我給弄過來,我真是謝謝你們!”
“可是你……剛剛醒,要不再住院觀察一下?”我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莫桑,絲毫看不出來她是一個病人。倒是睡在她旁邊牀上的那位同學面色已經恢復了紅潤,似乎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