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文景歉意的看了看我,有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黑蛇妖,小聲的說,“對不起,景重。”
我看到抱着鬱文景的黑蛇妖眼睛紅了,我明白黑蛇妖的感受。對於生死,即便是修行千年的黑蛇妖,他也看不透。
鬱文景表面上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在鬱文景面前,黑蛇妖從來不表現出來,一旦牽扯到生死問題,可又總會遏制不住的聯想。
從來想過黑蛇妖是真心喜歡鬱文景的,一開始我總覺得黑蛇妖只是在惡作劇,直到鬱文景出了事,我才驚覺鬱文景對黑蛇妖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他小心翼翼的照顧着鬱文景,戰戰兢兢的陪着鬱文景過每一天,沒有人知道天亮的時候等來的是愛人的吻,還是愛人的死訊。
送走黑蛇妖和鬱文景之後,我才坐在牀上發愣。
陸離從背後抱住了我,手輕輕的放在我的肚子上,低聲說,“有時候我會羨慕鬱文景,你總能全心全意相信她,保護她,卻不願意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相信你不會害我?”
“小沫,我不會害你,我曾向你過世的姥姥發過誓,絕對不會傷害你。”
“我姥姥活着的時候,經常支開我跟你商量事情,我一直好奇,但卻沒有機會問我姥姥。陸離,你現在願意告訴我嗎,當初你和姥姥說的那些我不能聽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小沫,既然你姥姥都沒有告訴過你,我又怎會告訴你。你只要記得,我和你姥姥都不會害你,這就夠了。”
我看不到陸離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騙我。
最近我總在琢磨,姥姥活着的時候跟陸離說的那些事情,爲什麼我不能聽,爲什麼也不讓我知道。
難道是我姥姥又在跟陸離做什麼交易?
姥姥不會害我,那麼她和陸離之間的交易究竟是什麼?
陸離的無奈的輕嘆聲在我耳邊響起,“睡吧,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躺在我身邊的陸離已經呼吸平穩,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我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鼻尖縈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櫻花香味。
循着櫻花的香味,只覺得身體一輕,好像靈魂已經脫離了身體。我朝着牀上看過去,只見我的身體安安靜靜的躺在陸離的身邊,眼睛瞪的老大。
我心裡一着急,立即朝着我的身體衝過去,半途上卻被一陣櫻花香味吸引到了別的地方……
回過神來,發現眼前都是盛開的櫻花樹,花香縈繞,讓我有點頭暈。
“瓔珞,你答應過會陪着我一生一世,你怎忍心棄我而去?”悲痛又後悔的聲音讓我覺得熟悉,那是屬於陸離的聲音,我不會記錯。
我穿過層層的櫻花林,循着聲音追過去,一棵看不出年代的櫻花樹開滿了粉色的櫻花。樹下是一身白袍的陸離,他的懷裡抱着一個錦衣華服的女人。
陸離懷裡的女人面容精緻,雙眼微閉,就像是睡着了一樣。陸離一臉的悲痛,眼中盡是絕望,那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他仰着頭對着天空大吼:“爲什麼!爲什麼!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還要將瓔珞從我身邊奪走!”
寂靜櫻花林,回答他的只有悄然落地的櫻花。眼淚肆意的在他的臉上滑落,他張着嘴大聲的吼叫,似乎是要將天空都撕開一條口子。
突然間天地變色,櫻花驟落,滿樹的櫻花瞬間全部凋零,皆落在了地上。
光禿禿的樹下成了花的海洋,陸離和瓔珞置身其中,說不出的悽美。眨眼間狂風大作,滿地的櫻花隨風飄零,甚至讓我看不清置身其中的陸離和瓔珞。
“我以冥界之王立誓,我若活着一日,便屠盡天下所有陰陽師。便是姓顧的有幸逃脫,詛咒他生生世世斷子絕孫!”
陰狠的聲音似乎從地底深處傳上來,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個人真的是陸離嗎?
不……絕對不是我認識的陸離!
一股巨大的力量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從這個景象中拉了回來,又硬生生的把我摁進了什麼東西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驚坐了起來,緩緩的吐氣的時候還覺得脖子火燒火燎的疼。
轉頭看向身旁的陸離,只見他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纔回想起方纔看到的那個景象,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你看到了?”
沉默了很久,陸離才低聲問。
“嗯。”
“我沒有想到你的封印已經開始解封,不僅能侵入生人的記憶,甚至能在我放鬆防備的時候潛入我的記憶。小沫,是我小看你了。”
我有點害怕,哆嗦的說,“陸……陸離,我不是故意的。”
“瓔珞是被陰陽師作爲祭品祭天的,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即便是現在這個時候,陸離談起瓔珞的時候,還有掩飾不住的悲傷。
“瓔珞……”
“是我在人間愛的第一個女人,她善良、溫柔、美麗,我能將人世間所有讚美的話都用在她的身上。我能爲她做任何事,可我身爲冥界之王卻不能讓我愛的人死而復生……”陸離愣了好久才說,“你追根究底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以後不要再提瓔珞。”
說完這段話,他就從牀上坐了起來,拿着衣服離開了房間。
呆愣愣的看着他消失在房間裡,還沒有從剛纔看到的景象裡回過神。
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出那麼狠毒的詛咒。多刻骨的愛,即便已經過了千年,還讓陸離念念不忘。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認識到,沒有人能代替瓔珞的存在,更沒有人能讓陸離忘記瓔珞。隱隱覺着,姥姥後來和陸離的交易,應該是爲了保障我的安全。至於姥姥是用什麼做交換,一時半會我還想不出來。
對陸離來說,我只是害死了瓔珞的兇手僥倖延續的後代。
陸離是靠着我的鮮血徹底解除封印的,他身上的封印解開的時候可以選擇殺掉我,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因爲他發現我的身體可以作爲瓔珞復活的容器。只是後來發現這個方法行不通,可爲什麼他還會跟是仇人的我發生關係,還有了孩子?
事情越往深處追究,就越能接近真相。即便我不肯承認,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讓我無法逃避。
瓔珞,大抵是我和陸離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工地上死了人是大事,每個人都膽顫心驚,更是小心翼翼。
因爲不熟悉預算的工作,我一直跑工地,炎熱的夏天帶着重重的安全帽,額頭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流。一旦踏入建築的負一層,撲面而來的陰風總會讓你忘記外面是炎熱的夏天。
施工不會因爲死了兩個人就停下來,沒有出事的人依舊在忙碌。
我在工人們之間打聽,打地基的時候,發現的蛇究竟是哪些人吃了。打聽了好幾天纔打聽出一點消息,其中有三個吃了蛇肉了,一個摔斷了腿,還有兩個就是前段時間摔死的。
發現蛇的是開挖掘機的小趙,小趙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給人的感覺就是滑頭滑腦的。聽我打聽關於蛇的事情,小趙還頗爲自豪的拍了拍胸口說,“那一窩蛇都是我挖出來的,其中有一條全身雪白的蛇,碗口那麼粗!”說着還用手給我比劃了一下,“當時工地上的老孫就說我挖到了白素貞。人家白素貞被關在雷峰塔裡呢,哪裡能跑到這個破地方來!”
“看到是白蛇,難道就沒有想過放生?”
“放什麼生!工地上日子過得苦,好不容易有了野味打打牙祭,誰願意放過!”小趙說的唾沫星子橫飛,“你不知道,當時有個分包的老闆說出錢把這條蛇給買去燉湯吃,我們那裡同意,纔給兩百塊怎麼可能賣給他!”
“你們自己吃了?”
“對啊!”小趙梗着脖子說,“還是老孫扒的皮,小張清理的內臟。洗乾淨以後就送到了廚房,炒出來好大一盤子。跟我過得好的幾個哥們都吃了,誰也沒有少吃。”
說着說着,小趙就放低了聲音,眉飛色舞不見了,倒是滿臉哀愁,“只可惜,小張摔斷了腿,老孫和小武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死了。當時小武吃的最多,還一個勁的說真好吃,要是哪天還能挖到蛇就好了。誰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就……”
“他們出事前,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小趙愣了一下,隨即說,“是有不對勁的,他們三個總說晚上做夢,夢裡有穿着白裙子,長得賊漂亮的娘們讓他們還命。我以爲是他們胡說呢,還嘲笑他們想婆娘想瘋了,誰知道就這麼沒了。”
“當時吃蛇肉的人有幾個?”
“姐,你問這些幹啥啊,還能跟老孫他們死有關啊?”
“如果我說有關係,是白蛇回來復仇了,你會害怕嗎?”我看着小趙問,天不怕地不怕,就因爲無所畏懼,才惹下了這麼大的麻煩。本不想管,但是工地一直出事,工程做不下去,雖然不是我負責,但是我也有工作在這裡。
小趙擺了擺手,一臉不在乎的說,“姐,你可別誑我。我可是聽說你是大學生,讀了那麼多書,總不能讓我相信迷信吧?我讀書少,姐你可別騙我。”
“開工前,拜神的事情你總知道吧。”
“知道,有一支蠟燭一直點不着。誰不知道這建築立面陰森森的,隨便一陣小風,也足夠把蠟燭給吹滅了。”
“北邊的蠟燭點不着,按說那一窩蛇應該是從那個位置挖出來的吧。”
話說到這裡,小趙愣了一下,隨即又梗着脖子勉強的說,“也許只是巧合呢,世界上哪有什麼鬼怪啊,都是老人說出來嚇唬小孩子的。”
“說吧,一起吃蛇肉的到底有多少人,具體都是誰。”
“連我在一起十來個,具體的我寫個名單給你吧。”小趙似乎真的被我嚇着了,趕緊列出了當天一起吃蛇肉的十來個人。
我揉着額頭,覺得事情有點複雜,因爲其中還有分包的老闆。
“姐,你真的沒有騙我吧?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小趙半信半疑,抓着我的手,似乎我不回答就不讓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