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看到鬱文景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下來,“對不起小沫,害你身陷險境,你拼命的保護我和景重,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心中嘆氣,鬱文景這個傻瓜,如果我沒有拼命,而是眼睜睜看着她受傷,這一輩子我都會活在愧疚裡。我已經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姥姥,我不能再失去朋友、我媽和孩子。
能拼命的時候不拼命,最後只會留下遺憾。
“景重沒事了,婆婆救了景重。”似乎是想讓我安心,隨即將黑蛇妖的情況也說了出來。
我想朝着她笑一笑,卻發現依舊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小沫,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整個銀河系啊?”鬱文景眼睛還在留着眼淚,嘴角卻露出了笑容,“如果不是拯救了整個銀河系,我怎麼會遇到你和景重呢?你拼了命的救我,而景重當時散盡全部修爲保住了我的命,還用內丹爲我續命。我和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只發現他慢慢的虛弱,卻沒有發現他爲了我已經付出了所有。小沫,我欠了你和景重太多,多的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償還了。”
償還?我沒有想過讓鬱文景償還什麼,黑蛇妖就更沒有想過要她償還什麼。
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償還什麼?”巫醫婆婆杵着柺杖走了過來,伸出乾枯如柴的手拍了拍鬱文景的肩膀,緩緩的說,“都是他們自願的,人類之間本就該這樣。因爲愛,所以爲對方着想,這也是鬼怪羨慕人類的地方。蛇妖有了人類的感情,誰又能說不是好事?難道孤孤單單過完漫長的一生就快樂?”
“婆婆……”鬱文景仰着頭看着巫醫婆婆,淚眼婆娑,“我捨不得他們受苦,不願看到他們因我而受傷。”
“因果循環,或許是前世他們欠你的,今生來還債罷了。如果不是前世欠你的債,今生你受了這麼多的好處,來世你總是要還的。”巫醫婆婆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眼神中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她緩緩的走過來,垂着頭仔細打量我,過了許久才道,“雖然弱小,成長緩慢,但你保留了人類的心性,沒有被妖吞噬本性,這很好。”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枯瘦如柴的手落到了我的額頭上,粗糙而乾燥,像是失了水分的木柴。她的聲音帶着憐憫,“既然選擇了人類,那就好好的保持着人類的心性。往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被內心的黑暗吞噬,也不要踏入妖界,你從來就不屬於這裡。”
很多疑問在腦中回想,可恨的是我卻說不出話來。
妖界沒有日夜之分,我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許是十天,也許是半個月?漸漸地身體可以活動,也可以下牀,有時候鬱文景會扶着我去外面走一走,只是我依舊遲遲不能說話。
黑蛇妖一直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但是鬱文景卻說他在好轉。
王新宇教授在我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回到了人間,聽鬱文景說是他將我們送到巫醫的住處。因爲他跑得快,從而沒有讓我有機會問一問李曉曼爲什麼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裡。
李曉曼出現究竟是爲了什麼,趙琰是不是安全的,什麼時候從趙琰的公司來到了我們項目的所在地?
這些我都沒有來得及弄清楚,趙琰的安全現在是我最爲關心的事情,但現在我們都在妖界,根本沒有辦法跟趙琰聯繫上。
我檢查過鬱文景背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甚至沒有疤痕。她說是王新宇教授帶着她去了一個古怪的池子,進去泡了一會兒,傷口就完全癒合了,連疤痕都沒有。
大概鬱文景的接受能力比我強,對那些池子裡的生物竟然絲毫不害怕。好在傷口都癒合了,也沒有必要去問害怕不害怕之類的問題。
在能出去晃盪的第三天我才能開口說話,然而我再也沒有看到巫醫婆婆。鬱文景說巫醫婆婆去了森林的另一邊找藥了,關於找什麼藥,巫醫婆婆並沒有告訴鬱文景。
鬱文景悉心的照顧黑蛇妖,他臉上的青黑色已經開始褪去,恢復了原來的膚色。在我還躺在牀上的時候就琢磨着黑蛇妖是不是變成了一條大蛇在冬眠,現在看來竟然還保持着人形,實屬不易。
“小景,黑蛇妖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昏睡,從來沒有醒過?”
鬱文景點了點頭,“一直沒有醒過,婆婆說可能會睡很久,但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知道他活着,我就不奢求什麼了。”
“什麼叫不奢求什麼了,難道你不怕他就這麼躺一輩子?”
鬱文景坐在黑蛇妖身邊,仰着頭看着我微笑着說,“他捨不得讓我守一輩子,我已經求了巫醫婆婆。婆婆會將我體內的內丹取出來,護住景重的心脈。”
“那你怎麼辦?內丹取出來你會怎麼樣?”我嚇了一大跳,緊緊地抓着她的雙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內丹可是鬱文景續命的東西,一旦還給黑蛇妖,那麼……
“婆婆去找藥不是爲了景重,而是爲了我。一旦體內的內丹取出,婆婆會用別的東西代替內丹維持我的生命。”鬱文景握着我的手,輕笑道,“小沫,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我還要陪着景重長長久久,還要在父母身邊盡孝,我怎麼捨得走呢?”
“你沒有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更何況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鬱文景的視線又落到了黑蛇妖的身上,她伸手摸着黑蛇妖的臉,低聲道,“有了內丹護體,他就再也不用撐的那麼辛苦了,也能長時間的陪在我身邊。”
“晚上還會幻化成大黑蛇嗎?”我瞅了瞅黑蛇妖,又瞅了瞅鬱文景,到現在還不知道內丹究竟有什麼作用。
鬱文景衝着我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王新宇教授這個時候來到了妖界,說是要接我回人間。我看着鬱文景,斬釘截鐵的說,“我要留在這裡陪着小景。”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笑眯眯的說,“婆婆讓我在她回來之前送你出妖界,難道你想讓婆婆當面趕你?”
想起上一次被趕出來,還覺得心有餘悸。鬱文景忙說,“小沫,你先回去吧,等到景重醒了,我們就去找你。你順便給我向公司請個假,具體請多少天你看着辦。”
猶豫了一會兒,才答應跟着王新宇教授走,自己走跟被趕走是兩碼事。
離開妖界的時候我才問他:“李曉曼已經來找你了?”
他並沒有慌張,神色淡然,“是我創造了李曉曼,在她的意識裡,我是她的再生父母,來找我有什麼奇怪?”
“是不奇怪,她什麼時候到的?”
“你去敲門之前。”
王新宇教授似乎並不想跟我說太多,將我送到房間的時候才說,“李曉曼不是你的敵人,你的敵人自始至終只有陸離。”
話落,他揚長而去,留在錯愕的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李曉曼不是我的敵人,不會對我造成威脅?我信你纔有鬼!你們倆都是怪物,我能信倆怪物的話?
關上門我立即打電話給趙琰,過了很久那邊傳來趙琰懶洋洋的聲音,“小沫,大週末的你這麼早打電話給我幹啥?”
“趙琰,李曉曼從你們公司辭職了?”
“外派了,說起外派的地點,好像就是你們項目那裡。這個外派的工作我也爭取過,不過沒有爭取上。”趙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本來還想去找你和小景,這樣我們三個人就又湊在一起了,只不過能力不如李曉曼啊,畢竟人家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學霸,工作能力也是一流。”
電話那頭的趙琰打了個哈欠,帶着鼻音問,“你見到李曉曼了?”
何止見到,她還不讓我搬救兵,我差一點就死了呢!
“見到了。”
“你們三個聚在一起,吃了什麼,玩了什麼啊?”趙琰來了興致,隨即又落寞的說,“可惜,我不在。”
李曉曼吃的東西我可不敢吃,她能不害我和鬱文景我就謝天謝地的,還跟她玩?
我愣了一會兒問,“趙琰,在公司你和李曉曼經常一起共事嗎?”
“是啊,她後來調到我們部門了,怎麼了?”
“沒事,就是隨便問問,那你繼續補覺吧,我們下次再聊。”
“顧小沫,你怎麼這樣啊?把我吵醒了,叨叨了一通,現在又打發我去睡覺啊!”
“你該起牀吃飯了,等我出差回去我們聚聚。”
匆匆的和趙琰掛完電話,我纔去翻了翻行李箱,裡頭似乎也沒有什麼能用的法器了,倒是還有十來張符籙。無奈的癱坐在地上,琢磨着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
手機鈴聲響了,打斷了我的思考,趕忙接了電話,就聽到邱總一通劈頭蓋臉的罵聲,我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他留下一句‘快點來現場’就自顧自的掛斷了電話。
我被罵的有點懵,隨即換了一身衣服又趕緊去了現場。
到了現場看到邱總,邱總又把我一通好罵,無非就是我沒有請假人就不見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想翻天不成。我低着頭等着他把怒火發泄完,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才趕忙道歉,並保證下一次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邱總死死地盯了我很久,才吩咐了一下工作,自己先走了。
我留在工地轉悠,也打聽了一下關於老潘,很多人都說這裡確實有一個叫老潘的怪人,但前幾天辭職不幹了。問起老潘的兒子,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除了老鄭,誰也沒有見過老潘的兒子。
老潘的事情,大致也就放下了。自從老潘辭職後,工地上似乎就開始風平浪靜,工程如期進行,沒有再出現什麼意外。
我將這棟建築的幾層都跑了一遍,除了負一層踏進去依舊有陰森森的感覺,其他樓層倒是如常。出了事故的臨時配電箱也被移走了,地上留下黑色痕跡的地方也被水泥蓋上了。如果不是憑藉着記憶,完全不會發現這裡曾發生過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