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巔。
墨離擡手間,風雲變色,正欲朝對面的那團黑影攻擊過去,卻在這時,一聲尖叫響在他腦海裡!
那尖叫聲似痛不欲生,令聞者毛骨悚然!
他似乎聽見了鳳三痛苦的喚着他的名,手上不禁緩下來,下一瞬,身形便撞了出去!
而那痛到極致的尖叫如同魔音一般灌穿他的耳膜,彷彿就在身後響起一般!
不……就是在身後!
他回頭望去,當看到空中虛鏡,便再也移不開眼,血絲一點一點佔據了他的眸子,黑色的瞳孔裡,倒映出近在咫尺的鳳三被數道鐵戈撕扯的畫面!
當那些鐵索一震,鳳三的身體像被勾住的破布娃娃般扔出去時,墨離聽到了心臟處,震耳欲聾的一片轟塌之聲,如山嶽崩塌洪河翻滾!
他下意識想去接住她下落的身子,身體卻穿過了那層薄幕,像撞破了鏡花水月,片刻後,那畫面重新凝聚,而鳳三……倒在牆根處,血肉模糊!
“傷心麼?憤怒麼?”一團黑霧在身後出來,那黑霧在墨離方纔的攻擊中淡了些許,隱約露出裡頭的深紅似黑的衣袍。
墨離無視身後的人,便要去救鳳三,身後,卻傳來白鳳悽然的一聲輕喚:“阿離,救我!”
墨離猛地轉身!
只見一片飛灰亂石之中,白鳳浮在半空,身周黑霧纏繞。那一縷縷黑霧像觸手一樣裹在她身上,她似是極爲痛苦,淚盈盈的將他望着,眼神中飽含了乞求與痛苦。
“只要我動動手指,她就會魂飛魄散,”那一團黑霧散去,露出了男人的模樣,長袍黑髮,一張孤高霸道極具攻擊性的臉。
只是他眉心處有一條血紅色的疤,像極了額印,連那眸子,都是深紅似黑的色澤……分明是雙瞳,萬分妖異!
這張臉一出現,墨離腦海彷彿被刺狠狠紮了下,一個名字脫口而出:“流沙!”
流沙意外了下:“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墨離記不得。
但心頭涌出來的殺意頓時襲捲了他,他臉色陰沉,下一瞬,原地便只有一道殘影!
就在墨離那一掌即將落下時,流沙冷冷一笑,後方的白鳳驀地一聲慘叫,墨離落下的攻擊便緩了一拍,再度被流沙一掌揮出去!
恰恰落在虛鏡裡鳳三的身邊。
鳳三嘴角溢着血,連眼瞼也無力的垂着,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似乎在告訴他,她還活着。
墨離下意識伸出手去,卻穿透了她的臉,虛鏡裡,鳳三身子因爲疼痛而抽搐了起來……
“鳳三……”墨離的手掌猛地握緊!
當看到墨離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時,流沙的心情顯然很是高興,連語氣裡也帶着笑意,“幾百年不見,我送給你的禮物,可還喜歡?”
墨離猛然咳出一口血,神情冷峻的叫人看不出半點喜怒。
陰沉的夜空,陡然間響起滾滾天雷,彷彿下一刻便會劈下來!
這一幕落在流沙眼中,他不懼反笑:“你倒是猜猜看,是你能先殺了我,還是我能先殺了白鳳?”
雷閃翻滾,卻是不落。但墨離周身的氣息已經不再平靜,像狂風暴雨裡巨浪翻滾的大海,那強橫的氣息令大地龜裂,可他始終沒有對流沙出手。
他的發似有一把黑火燃燒,頓時將那一頭墨發燒成枯灰色,他盯着流沙,吐出的話極緩極緩:“放開她。”
流沙大笑:“憑什麼呢?”他的聲音甚至溫和,“當年,那些所謂的修煉者讓白鳳在我與你之間選擇一個,白鳳殺了我。那麼今天,我也故計重施一次,不知道白鳳和鳳三,你會選擇哪一個呢?”
“鳳三撐不過半刻,你可以在這半刻鐘裡趕回去救她,那麼我就當你放棄白鳳。或者你可以選擇白鳳,同樣,鳳三會被亂刀砍死,阿離,告訴我,你要怎麼選擇呢?”
墨離繃緊的嘴角抽搐着,在對方話尾落下的瞬間,頭頂上天雷落了下來!
流沙直接將白鳳拎到自己面前,轟地一聲,腳下地面被雷火劈的焦黑,然而流沙和白鳳,卻是安然無恙。
流沙笑:“終究還是捨不得吧?做爲白鳳親手帶出來的人,我相信你會做出終生不悔的選擇。”
墨離額上青筋賁起,白鳳泣道:“阿離,我好難受……阿離……”
阿離,阿離……
一聲一聲,像夢魘般纏着他。
墨離卻望向身後,白鳳臉上頓時露出絕望之色,卻聽他說:“我選白鳳。”
似乎並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做出抉擇,流沙微怔了下,有些可惜的望了虛鏡裡的鳳三一眼,搖頭輕嘆:“不愧是白鳳教出來的人,夠果決。”
當年的白鳳,也是如當下的墨離一般,面對衆人,冷冷靜靜的說出‘我選阿離’,連神情語氣,都近乎一模一樣。
流沙眼中有血光閃過,他的嘴角卻勾勒出一抹諷笑。
墨離卻問:“可以放人了麼?”
他半斂着眸,平靜的像一潭死水般毫無任何波瀾。
流沙輕笑,“可以。”
可他卻沒有放,而是竄到墨離面前,一拳將他擊飛出去!
不待墨離落地,他躍上半空,在墨離要出手抵擋之時輕飄飄的說了句:“你不想要白鳳的命了麼?”
墨離撤了攻勢,下一秒身體便狠狠砸落在地,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周遭震出掌餘寬的裂紋!
白鳳尖叫道:“住手!”
流沙哼一聲,她身上的黑霧頓時扼住了她的脖子,令她發不出半點聲音。
夜空裡,閃電如龍,卻是血一般的紅色!
流沙的臉也似染上了血色,他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墨離,藏不住眼角眉梢的強烈的恨意:“不過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白鳳憑什麼要護着你,爲什麼要護着你?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條狗趴在我腳下憑我踐踏,這就是她負盡天下人要護着的人哈哈哈哈哈……可笑!”
他猛地一聲大喝,手掌裡幻化出一把斧鉞,朝墨離劈過去!
墨離動也不動,任由那巨大的斧身砸在自己背上,這一刻,骨頭斷裂的聲音伴隨着他身下地面裂開的聲音一同響起!
“呵。”墨離輕笑。
很輕很輕的笑。
像是一抹過耳的輕風,剎那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