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着,鬼王也不催促,夏時也有些懼怕這鬼王,先前他面不改色將她的劍從肚子裡拔出的畫面記憶猶新,這個素來被北邙一帶所忌憚畏懼的存在,雖然冷漠,卻並不如傳聞中嗜殺。
就在這時,鬼王睨了她一眼,夏時也頓時渾身一僵!
夏時也趕緊把視線轉向鳳三,在鳳三臉上,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禁有些恍惚,記憶裡,只有她媽媽死去的那天,她說要去找鳳途的時候,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那個墨離,對她來說就這麼的重要嗎?
鳳三道:“我下去後,需要做什麼,纔可以救他?”
鬼王道:“三生擅幻境,以幻境殺人奪修爲。墨離遭她暗算,魂魄被鎖在她的幻境裡,他若是出不來,就會幻境中修爲耗盡,最後消失。”
“三生的幻境,是以魂魄織就。她本是三途河畔的三生靈石,墮而爲妖。她知道人的前塵往事,所以她的幻境裡並不是一切虛無,而是根據人的三世記憶所幻化,很少有人能清醒過來。你所要做的,就是利用與墨離魂命相連,進入他的的意識深處,把他從幻境里拉出來。”
鳳三一愣:“這麼簡單?”
鬼王仍然沒什麼表情,淡漠的好似一切與他無關:“不簡單。你的魂魄進入他的幻境裡時,你的身體如果被毀壞,你就再也活不過來。或者你在幻境裡,如果被墨離的意識所拒絕,就會魂飛魄散。以魂入魂的方法兇險萬分,你千萬不可兒戲。若是你也陷入幻境中,那麼你們都會死。”
說完,他問鳳三:“你還下去麼?”
鳳三毫不遲疑的道:“下!怎麼不下!來都來了,我難道要夾着尾巴回去嗎?”
夏時也卻不贊成,拉着她小聲急急道:“你是不是瘋了?萬一你這一去就回不來怎麼辦?”
鳳三無所謂的道:“不過是死路一條。”
“你……你明知是死路一條,你還要去?你不是最怕死嗎?這會兒你充什麼有情有義的好漢?”夏時也恨鐵不成鋼,但看着鳳三堅定的神情,她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是多餘。
鳳三這是要鐵了心要下去。
夏時也看了鬼王一眼,後者那平凡的眉目淡淡,瞧不出什麼情緒,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情緒。
夏時也見拉不住鳳三,一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既然拉不住,那便一起去,兩個人存活下來的機會總比隻身一人強些。
“不行!”
“那你也別想去!”
“夏時也你別鬧!”
兩人僵持不下時,鬼王驀地開口:“夏家以符咒聞名遠近,聽說你們家的鎮魂符,不僅有鎮壓惡鬼之用,還能聚魂凝魄,對麼?”
面對鬼王,夏時也下意識點頭。
鬼王道:“你會?”
“可以一試。”夏時也道。
鬼王點頭,道:“給她一張。”頓了頓,望向鳳三,“你魂魄有殘缺,入魂的風險太大,一個不慎就會魂飛魄散。再者,你沒有修習過法術,魂魄未經洗練,濁氣太重,很容易散掉,用鎮魂符鎮住你的魂魄,以防萬一。”
隨後他看向夏時也:“你去也無用,你這樣的淺薄修爲,跳下去就會屍骨無存。”
夏時也猶不甘心,卻也知道他所說不假。
鳳三還笑嘻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時也,這就麻煩你啦,好好畫,等我出來了,咱帶你出去見見外面的大世面,保管你跟着我吃香喝辣逍遙自在……”
夏時也白了她一眼,這人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這麼兇險的事情,別人避之不及,她卻偏偏要湊上來。習慣了聽她話的夏時也只得無奈的妥協。
她住她的手,攤開鳳三手掌,咬破了中指指尖,緩緩在她手心落筆。
每一筆,都似乎在損耗夏時也的精氣,本是一氣呵氣的咒,她卻中途歇了幾次,額頭上浸出冷汗來。最後停下來時,她閉上眼,默唸着那晦澀難懂的咒,緊接着,鳳三掌心裡的血符,金光一閃,隨即沒入皮膚不見。
而夏時也彷彿經歷了一場大病,整個人癱倒在地,鳳三正要去扶她,鬼王一拂袖,便將她揮下身後那萬丈深淵。
落下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鬼王一隻手將倒下的夏時也接住……
緊接着,她就無暇去想其它了。幾乎是她落下的瞬間,四周的戾氣便開始涌動不寧,當戾氣襲上來,鳳三週身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時,她終於相信,鬼王所言非虛。
甚至,比他所說的還要恐怖百倍!
這一刻,鳳三無法說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楚,就好像萬千根針一齊紮在身上,紮在靈魂裡,疼的她忍不住失聲尖叫!
她的身體還在下落,然而身體上早已經被那如刀的戾氣劃出千萬條傷口,她不知道這樣什麼時候才能落到墨離身邊,但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還沒到墨離身邊,身魂就像被這戾氣撕碎了。
她身體在空中沒有半點着力感,她閉着眼,用盡全力大叫道:“黑妹你倒是表示一下你在乎我啊!”
刷!
周遭的戾氣消失了,惟有急速下落帶起的風,拉扯着她的衣發。
鳳三先是一怔,沒想到墨離這麼給面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落下去,如果這裡一切都受墨離控制的話,那麼她說話,墨離應該也能聽見吧?
她道:“黑妹,我這麼千里迢迢來救你這個鬼夫,你是不是很感動啊?”
“你要是感動的話,以後咱們出去了,你一定要對我好一點。不要動不動就武力威脅,很傷感情的知道嗎?”
“……我倒底還要這樣落到什麼時候啊?你這地方這麼深,你怎麼爬出去的?爬了不少年吧?”
“真無聊啊,鬼王說三生的幻境是你的三世記憶……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不知道你過去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我要是這麼看了你的過去,是不是有點侵犯你隱私啊?”
“一個人說話真沒意思……”
思字還在齒間,鳳三身體猛地撞上了某個東西,像是一層結界,然而四周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就在這時,一道紅光閃過,她身體的失重感比剛纔來的更強烈,下一刻,嘭地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