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空終於帶着我去見他的師傅,在一處清幽的竹林裡,無尚法師正坐在一處石桌邊沖茶,旁邊的小火爐上用陶瓷壺燒着水。
沁心的竹香讓人心曠神怡,我跟在覺空後面走過去,覺空對着他師傅行禮。
“師傅,孟施主來了。”
覺空說完,還要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立即跟着行禮。
“無尚法師下午好。”
“嗯,起來,坐下喝茶吧。”
“謝謝。”
我剛要走過去坐下,覺空拉住了我,對着我眨眼,我沒領會他的意思,難道是要我站着。
果然覺空看見我站在原地,他給了我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他自己走上前去對着無尚法師似乎要說什麼,最後小手抓了抓他透亮的腦袋,在他師傅面前,覺空似乎很拘謹。
“覺空,添水。”
“是,師傅。”
“還是我來吧。”我跑過去拿着壺到一邊的竹管那裡接着水,感覺到身後兩道視線,努力讓心跳恢復正常。
無尚法師白眉慈目,他親自衝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
“茶有香,香牽萬千餘韻,人有情,情動萬千因果,小丫頭,喝一杯看看,是不是能品出另一番味道來。”
對大師的話,我聽得半懂半困惑,還是拿起茶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下去。
白開水啊,竟然是白開水,我低頭看了一眼茶壺,那裡翠綠的茶葉翻騰,明明衝了茶香出來的,而且我都聞到很濃郁的茶香,爲什麼喝下去是白開水呢?
我又喝了一口,還是白開水,不甘心的我把整杯茶都喝了下去,最後脣齒之間慢慢繚繞上來點點甘醇清冽的茶香,慢慢濃郁起來,最後脣齒留香,我有點熏熏然,竟然是有點醉了的感覺。
“小丫頭,感覺如何?”
“入口無味,喝完了後茶香留在口中,確實香牽萬千餘韻,這是什麼茶?”
我還在半薰的狀態裡,目光看着茶壺裡翻飛的茶葉,我的視線膠着在上面,竟然移不開了視線,茶葉漸漸化爲一縷縷煙霧,演繹成一個影影綽綽的世界。
“師傅,她怎麼了?”
覺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聽見卻沒有辦法做出迴應,我所有的心神都在那個茶香演繹出來的世界裡浮沉。
我看見了那個世界開始衍生出另一個世界來,真實的萬物存在,生命更替,生於虛無,歸於虛無,又從虛無裡誕生。
“她在冥想,沒事的,空空,你知道爲師爲什麼給你賜號爲空嗎?”
“師傅說萬法皆空,所以取空字給弟子,弟子謝謝師傅厚愛。”
我心念微微一動,第一次發現覺空的嘴巴很甜。
“空,既是無,從無到有,從有到空,從明到暗,循環更替,則爲一法,師傅累了。你留下爲小丫頭續杯。”
“是,師傅。”
別走啊,等等,我着急的想開口叫住無尚法師,我還有很多疑問想要他給我解惑,我發不出聲音來,整個人沉浸在那個世界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醒神過來看向眼前時,只有覺空坐在我對面,雙手託着下巴,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
“笨女人,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一杯茶而已,你竟然能睡到天快黑了。”
覺空見我不信,小手一指天邊,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咋舌,我不過就是喝了一杯茶,這太陽怎麼都偏西了,揉揉眼睛,看樣子我這醉茶的也太厲害了。
“你還喝不?師傅讓我在這裡給你續杯。”
“不喝了。”
我哪裡還敢喝啊,這茶太詭異了,在喝一杯估計醒來時就到半夜了,我甚至連茶壺都不敢正眼去看,只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感覺那裡麪茶葉依然在翻騰着。
“小空空,這是什麼茶?”
“這是師傅每年冬天時去寒洞深處採摘上來的茶,他從來沒說過是什麼茶葉,一年只得二三兩,看樣子,師傅是對你很好,衝給你喝。”
“難道你沒喝過?”
“喝過。”
“什麼感覺?”
我立即來了興致,很想知道覺空他喝完會不會和我是一樣的。
“沒什麼感覺啊,就是茶,有點香味罷了,師兄說還沒酒好喝,啊。”
覺空捂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左右看着,最後確定就我和他在這裡之後,他才壓低聲音告訴我。
“別跟我師傅說師兄喝酒啊,要不然師傅會罰他的,師傅不准許師兄喝酒。”
“這是秘密了?想要讓我保密,是不是的有封口費。”
“我沒錢,而且,笨女人,你那麼笨,給你錢你也保存不好,以後我會養着你的,你不需要錢。”
覺空一副理所當然的傲嬌樣,我徹底的無語了,我竟然要靠一個幾歲的孩子來養我。
“好了,不給封口費就直說,再說還指不定誰養誰呢,我要去看我朋友,玉棺在哪裡?”
“在寒冰洞那裡。”
覺空這次倒是沒在磨蹭,不過他要求我蒙着眼睛才肯帶我去看杜明慧。
“人小事多。”
我嘀咕了一句還是蹲下身體,任着他用一塊黑布把我眼睛蒙了上,他牽着我的手往前走。
“小空空,至於這麼神秘嗎?”
“嗯,寒冰洞那裡除了本門的人是不許外人去的,你的朋友是師傅格外准許的,她沒靈魂,去了也不知道,但是你不一樣,師傅說你會把他的寶貝給偷走的。”
“我連你師傅寶貝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偷?要不你告訴我啊,我看看有沒有興趣偷一個。”
不知道爲什麼,和覺空在一起我總是想和他鬥嘴,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幾歲的孩子,有他這樣智商的。
覺空哼了一聲,不肯在理我,專心的帶着我走路,讓我小心前面的臺階,要過橋也會和我說一聲,我默默的數着步子,按照我的腳步長度算下來,應該是走出了近千米遠的距離才停下來。
我聽見空氣中有聲音傳來,轟隆隆的,我不確定那是什麼,不過很快一陣寒冷迎面撲來,我打了個冷戰,接着一件柔軟厚重的外套落在我的身上。
“笨女人,這麼點冷就受不住了,走吧,一會不許在說話了,會吵醒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