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越感覺到蘇陌素的回握,眼神愉悅地看了她一眼。
尚不等蘇陌素迴應,他已經開始出迷:“宣紙。”
圍觀的衆人頓時將視線收回來,有未聽清楚的,便竊竊私語地問旁邊的人。
小販卻已經聽清楚:“猜什麼?”
“打一中藥名。”花清越答道。
這一提示出來,圍觀者已經有開始唱衰的。就連方纔插言的小童也好奇說道:“大哥哥出過一次藥理,這燈攤哥哥都猜出來了。怎麼又出藥理啊,這肯定要被猜出來了。”
衆人也是滿懷期待地看向小販。
小販先也是面色中信心滿滿,但沉思了片刻,卻沒有立即回答。他臉上的輕鬆之色漸漸被一絲凝重所取代,這樣一個聽着極其簡略的謎題,他思考的時間卻比前面每一個謎題都要長。
“你寫謎底吧。”
小販終於開口了。開口卻是認輸。
小童又問起來:“燈攤哥哥你爲什麼猜不出來,你不是很瞭解藥理嗎?”
小販苦笑不語。
“莫不是有意相讓?”先前那惡意的聲音又插了進來。
因爲圍觀的人已經沒有先前那樣多,這次說話的人很快就被大家發現了。
“原來是你這個書生。”那李大力直接嚷了出來。
小販只得開口解釋道:“我豈會相讓。有心相讓,先前就不會糾結於那觀音土一事。只是中藥何其多,越是謎面簡單,反而越不好確定是其中哪一樣。”
其實他先前爲什麼不開口回答小童的問題,就是擔心自曝其短。如今被人這樣質疑,小販便只好說出來。
旁邊圍觀的衆人仔細一想,也正是如此。見那書生還是面色憤憤,就有人起鬨道:“瞧着你也是讀書人,你來猜上一猜。”
那書生自然是猜不出來,只得面色訕訕地道:“方纔攤主也說了,中藥何其多,如何能在千百中擇出一物。”
書生吃了癟,圍觀的人反而高興起來。先前這書生態度實在傲然,雖然只是在瞧不起李大力的裝束,可如今李大力身份被人證明,可見這書生就是個嫌貧愛富、以貌取人的。
這喜好圍聚在攤位旁看人猜謎鬥智的百姓顯然都不是大富大貴的,對於書生這樣的人,自然沒有什麼好感。
小販也不搭理書生,繼續說道:“請出第五題吧。”
花清越尚未開口,就有人喊道:“再出個字更少,你能不能出個一個字的?能出我們就服了。”
花清越並沒有馬上出題,而是看着小販。
小販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客人儘管出,你才讓我有兩個猜不出來呢。”
言外之意,還有六個謎題。完全是有恃無恐的模樣。
花清越倒也不想讓,說道:“丁打一地名。”
“真是一個字的。”
“又是百千中難以選擇出來的。我們朱國地廣城多,甚至何止百千地名。”
圍觀的百姓目光頓時都放到了小販身上。
小販這一次根本沒有思考多久,就徑直選擇了放棄:“請客人寫謎底。”
花清越寫下謎底,遞予小販。
旁邊的人笑起來:“這看着還差五個,卻是也不難咯,我看公子就再出五個單子謎面,這花燈就要到手了。”
聽了這話,小販臉色隱隱有些不悅,但話語卻沒有認輸:“客人儘管出。”
花清越笑着看了一眼蘇陌素,將她落下了一縷秀髮挽到耳後,然後說道:“四兩‘沉’,四兩‘漂’,四兩‘張着嘴’,四兩‘彎着腰’。”
“打四樣東西。”花清越並沒有再出單字或雙字的謎面。
小販有些詫異,隨後便認真思索起來。其實這猜物更是千萬種選擇出來,但他自己先前說過,謎面簡略故而難猜。如今這謎面可不算十分簡略。
“前兩樣,大黃、甘草。後面的,我猜不出來。”小販答道。
花清越卻是搖頭:“前兩樣也不對。這四物並不是中藥。前三樣是每日都要用的。後一樣可與前三樣同用。”
給的提示已經很多,小販臉色越發凝重。
他起初也以爲花清越會取巧都以簡略謎面爲難自己,如今對方已經再三給出謎面的相關,若是換了他來出迷,可不會說這樣多。
“客人寫謎底吧。”小販還是認輸了。
旁邊人也都不做聲,只等着花清越出第七個謎面。
“兩個兄弟,同眠同起,親朋聚會,誰見誰喜。兩個兄弟,爲人正直,貪饞一生,利不歸己。兩個兄弟,終身孤悽,走遍天涯,無有妻室。”花清越說道,“打一物。”
這依舊是字面較多的謎面。小販此時臉上的鬆快之色已經漸漸不見,他看着花清越,認真地想了又想。
“硯臺、端墨?”小販說道。
花清越搖了搖頭:“不是。”
小販擺擺手,說道:“過了吧,繼續下一個。”
小販與花清越約定的規矩是十個謎面,需要有八個猜不出來。最初的兩個謎面,小販都猜了出來。第三個謎面說起來,花清越也是堪堪險勝。
可自第四個謎面開始,小販卻一路慘敗,沒有再猜出來一個。很快,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謎面了。
圍觀的人也看得緊張不已,只等着這一個謎面定輸贏。
花清越望着小販說道:“小哥極其擅長猜謎,但我又十分想要你的燈王。不如這最後一題我們對謎如何。或小哥出一謎題,我以你謎底繼續出謎面;或我先出,小哥對。誰謎窮算誰輸。”
聽了花清越的話,原本圍觀着就意猶未盡的人便在旁起鬨起來:“這可不行,說了是出謎面便出謎面,怎麼突然變成對謎。”
“男子出爾反爾,可是不行。”
花清越卻是答道:“可這越是最後一題,我越是緊張。實在畏懼一題出口,燈王無緣。這燈王我夫人極喜,我可捨不得讓她失望。”
聽了花清越這話,旁邊起鬨的人笑起來:“坦蕩男兒豈能畏妻。”
“不是畏妻,只是愛妻。”花清越正色朝對方答道。
雖然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自己,蘇陌素卻只覺得臉有些發燙。
小販應下了花清越的要求,他九次已被難住七次,便不想再被主動難住,故而選擇道:“我先出。”
其實先出謎面的人是佔了優勢的。畢竟他可以選擇自己有所準備的謎面開口。
“唐堯有,夏禹無;尚湯有,殷紂無;古文有,今文無。”小販望向花清越。
花清越答道:“聽着有,看者無;跳者有,走者無;高者有,矮者無。”
小販便接着開口:“善者有,惡者無;智者有,蠢者無;嘴上有,手上無。”
“右邊有,左邊無;後面有,前面無;涼天有,熱天無。”花清越應答得也很快。
兩人一來一回,短短時間裡,就出了不下十條謎面。圍觀的人有的猜了出來,有的尚未猜出來,但都看得頗爲激動。
“哭者有,笑者無;罵者有,打者無;活者有,死者無。”小販再說道。
花清越再答:“啞巴有,聾子無;跛子有,麻子無;和尚有,道士無。”
小販臉上已有敗色,他終於說道:“是我輸了,你把燈王拿去吧。”
沒等花清越回答,他就自己把那盞拿着金箍棒的猴燈摘了下來,遞給花清越。
花清越也從袖中掏出銀兩遞了過去。
“說了出迷就可,我可不需要銀兩。”小販將銀兩推了回去。
花清越笑着答道:“我這不是出燈王的銀兩,就是花燈的銀兩。”
買花燈自然需要銀子,只不過卻不是出了銀子就可以得到燈王。
小販聽了這話,便沒有再退讓,將銀子收到了懷中。
這邊燈王已經摘下,圍觀的人便慢慢散去。
看着花清越和蘇陌素的背影,那替李大力說話的大人微微側頭,向身後的侍衛說道:“你們覺得他如何?”
兩個侍衛自然也是常服,身形都一樣的健壯有力。但仔細觀察他們,就會發現,左邊這一個的手背之上有一條較長的疤痕,這個疤痕顯然是砍到骨頭上才留下的刀痕。另一個則顯得細皮嫩肉得多。
“算計取巧,仗勢欺人。”那有刀疤的侍衛不屑地看着花清越背影。
另一個卻是有不同的意見:“前兩個謎面雖然有刻意輸給對方,試探深淺、麻痹敵人的嫌棄,但也不能算是惡意取巧。畢竟兵法中也有詭者之道。”
“至於後面的謎面,有些取巧了,但也不過分。每一種都只用了不超過兩個,還是算留情了的。”見前一個開口的侍衛還一臉不屑,後一個笑起來。
“那冷柏你都猜出來沒有?”
刀疤侍衛哼了一聲:“此等小道,我不屑於知道。”
問話的那大人一直帶着笑意看自己的兩個侍衛爭論。
只聽後一個正細細在解釋:“第一、二、三個謎底已經揭曉,我就不說了。第四個、第五個確實是百千猜物,我若不細想也難以知曉。但第六個、第七個卻是選擇了小販的軟肋。”
“四兩‘沉’,四兩‘漂’,四兩‘張着嘴’,四兩‘彎着腰’。這說的是鹽、油、花椒和蝦米。那兩個兄弟的謎面說的是筷子。出迷人已經通過第三個謎面猜出小販雖然在做花燈,但卻博覽衆書,紙上功夫很是紮實。所以這等竈房用品反而讓小販難猜了。”
刀疤侍衛來不及表達自己的不屑一顧,就聽到他的主子給花清越下了一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