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中的人都是摸爬滾打、浸淫官道的,作爲他們的夫人,自然也不會愚笨到哪裡去。如今面前這一個個官夫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先前的宴會上主角——荀素裳。
白月戈自是收了她們這份心意,與官夫人們就着衣裳、首飾,京城時下流行的東西說了個遍。
白月戈身邊的魏泓圖卻是目光在花清越身上流連了幾趟。其實他還是對花清越真有幾分欣賞的。瞥開花清越本身在朝堂上的才華不說,單論對方的長相,就適合放到身邊,瞧着也讓人心情好。
但這個人身上有了太明顯的四皇弟烙印。魏泓圖微微皺了下眉,繼續與旁邊的嶺南王說話:“皇叔,這次返京定要久留些時日。香楠妹妹那邊,皇叔怎麼也要親自看了她出嫁才走。”
嶺南王端起酒杯,碰了一下魏泓圖手中的杯盞,豁達地笑起來:“喝酒喝酒。”
還不待魏泓圖探究了這話的意思鬆下一口氣,就聽嶺南王又說道:“香楠是我女兒,我自然會親自送她出嫁。”
“皇叔說的是。”魏泓圖勉強笑了笑,沒有再往下探究這個話題。
他知道姜本就是老的辣,也沒有指望他皇叔能透露出什麼選婿想法來。只不過,他娶了荀素裳,原是希望他皇叔能親近自己幾分的。可如今看來,一個外甥女還不如一個義女。
義女可是沒有半點血脈關係的。魏泓圖揉了揉眉頭,又看向席間的花清越。
花清越正端了杯盞,與對面的官員點頭示意。
主位那邊的視線目光,花清越自然也感覺到了。不過他來這酒宴,可不是爲了給大皇子賣好獻巧的。大皇子如何想他、看他,他都不會在意。有些關係,一開始就已經定得很死,不可動搖。
只聽白月戈的聲音在廳中響起:“素裳和陌素也去了一會了,妾身去看看她們。
”
花清越擡起頭,看到白月戈的目光微微從身側的錢多多臉上掠過。
錢多多面色有些踟躕,並沒有馬上接腔。
別人不知道,但花清越卻知道今日這場宴會對他們夫妻而言肯定是一場鴻門宴。如今大皇子妃已經發動了,只是側妃娘娘還在猶豫要不要下這趟水。
“我同姐姐一起吧
。”錢多多終究還是決定與白月戈一起去。白月戈她遲早是要鬥贏的,但現在卻尚不是將這一切都擺到明面上的好時機。
白月戈的視線與花清越的視線短瞬的交錯。她沒有看出那男子有什麼不妥,卻對他生出幾分憐惜來。
若不是他的夫人是讓她這樣討厭的蘇陌素,他也不至於三番四次被拉入這個局裡。
今日的事情,他肯定是要被牽連了。白月戈收回視線,領着錢多多往後花園走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後有幾道視線。不過這些她根本不在意。包括來自嶺南王的視線。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大皇子府的後花園完全依賴於懸掛的燈籠照明。在那一排的非大紅色燈籠下,蘇陌素和荀素裳身影有些看不分明,只能依稀分辨有兩個女子坐在院中的石桌邊。
白月戈走到迴廊處,後花園的情景已經一掃眼底。
服侍的丫鬟們都隔得很遠,並沒有站過去。見到白月戈和錢多多過來,丫鬟們忙行禮。
白月戈淡淡瞥了一眼,並沒有詢問的興致。這些丫鬟站在這個位置,自然是要當傳話筒的。但如今身邊就錢多多一個,白月戈可懶得浪費時間和口水去演什麼戲。
她直接走到蘇陌素和荀素裳面前。
蘇陌素臉色有些蒼白,儘管她在努力掩飾,可白月戈依然看出了她的慌張。
而緊靠着蘇陌素的荀素裳雙眼緊閉着,已經沒了血色。
白月戈心中大快,她朝蘇陌素問道:“素裳妹妹這是入睡了?”
應該已經斷氣了吧!畢竟這毒她早就下在荀素裳身上,只等荀素裳到這院子裡來,然後被院子裡的東西引發毒性了。
“素裳……荀小娘娘……”蘇陌素換了幾個稱呼,似乎都覺得不很合適,最後跳開稱呼,答道,“她說有點乏,想要休息會。”
白月戈擡了下手,想去推荀素裳的身子。
看到蘇陌素眼中那明顯閃過的恐懼,白月戈手停了下來。她轉身望身後的錢多多,說道:“錢妹妹與花夫人一同扶荀妹妹回宴吧。這樣就睡了,夫君那可要不高興的。”
錢多多正盯着荀素裳的臉在觀察,她覺得這臉的膚色有些不太好看,可卻又具體說不出哪裡不好看。
白月戈這樣陡然一吩咐,錢多多就生了警惕之心,莫不是這個局是做給她和蘇陌素兩個人的?
錢多多頓時心生悔意,覺得自己不應該同白月戈一同來此。她笑了笑,將白月戈的吩咐拋到一邊:“姐姐說得是。可妹妹瞧着荀妹妹這樣子恐怕也回不到宴中了。妹妹還是先代她去跟夫君請罪吧。”
說完,錢多多拎起裙子就往回走
。她步子走得很快,幾乎是邁着小跑的步子逃離了這個夜風習習、寒意涼涼的後花園。
不管白月戈想算計她什麼,總之先把自家男人喊過來纔是穩妥。
不僅是自家男人,還有蘇陌素的男人。
錢多多下定了決心,纔回宴中便開口同魏泓圖說道:“夫君,你同我去後花園吧。”
魏泓圖沒有想到自己兩個皇子妃去找個侍妾,這侍妾還沒帶回來。他有些想不明白,便望向錢多多。
錢多多按着胸口跳得飛快的心,答道:“夫君,荀妹妹似乎有些不舒服,本來姐姐讓我扶她回來。可我瞧着花夫人臉色也不太好,不如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花大人也一起吧?”
她就像個傻子一樣,把後花園的事情大喇喇嚷了出來。她在魏泓圖面前是做慣了這無腦口直的模樣的,如今正好心中每個頭緒,索性竹筒倒豆子,說個乾淨。
錢多多聲音不小,旁邊的嶺南王最先聽到,他站起身,面色有些沉沉地問道:“素裳怎麼了。今日這樣的場合,可不該拿喬嬌氣。我且同皇侄你去看看。”
嶺南王站起身,花清越也就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他拱手朝錢多多行禮道:“多謝側妃娘娘告知,臣也同去看看。”
魏泓圖愈發探究地看向錢多多。他今日並沒有專門設下什麼宴上的局。若說有所圖謀,也就是借這宴試探赴宴朝臣和他皇叔嶺南王的想法了。
如今突然蹦出來的這個意外,到底是他的皇妃們擅作主張,還是真的意外?
宴席之上,本就只有魏泓圖、白月戈、錢多多,最多還有一個荀素裳算是主人。如今這四人都要離席,宴中的官員便紛紛攜家眷起身請辭。
魏泓圖有些猶豫,卻又下不了決心挽留。一來他與白月戈這個正妃都不在,即便留着錢多多一個側妃獨自待客,也是有些不太尊重人。宴中這些官員,可還有些是他想要拉攏過來的。
二來荀素裳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形,魏泓圖真是完全不知。他也擔心真出了什麼意外,那樣的話,還是留下的人越少越好儘快處理。
拱了拱手,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魏泓圖便還是宴會提前散了。
揣着一顆不上不下的心,魏泓圖腳步匆匆地與嶺南王、花清越、錢多多一同到了後花園。
花園迴廊處的幾個丫鬟依然站在原處。
魏泓圖當面就問:“到底是什麼回事?荀主子和花夫人怎麼樣?”
丫鬟們得過白月戈的囑咐,便行了禮就把背好的說辭講出來:“回稟殿下,荀主子吩咐奴婢們不必跟過去服侍,奴婢們便也瞧得不甚分明。由始至終,整個院子裡都只有荀主子和花夫人兩人
。”
這叫什麼話。魏泓圖皺了下眉,便繼續往後花園走去。
後花園裡,蘇陌素還是保持着先前的坐姿,而她旁邊的荀素裳的位置,卻是隻有一團模糊的矮矮的黑影,似乎是有人趴在了石桌之上。
白月戈是親眼瞧着因爲自己刻意碰撞了一下,蘇陌素不能再暗中使力,荀素裳的身子就滑了下去,直接這樣趴在了桌子上。
人應該是已經斷氣了。即便沒有,也是快了。
白月戈的心跳得飛快,望向正闊步走來的魏泓圖。
她的視線透過高大的魏泓圖,看到了他身後的嶺南王、花清越和錢多多。
沒有其他官員跟過來看熱鬧,不過嶺南王都來了,這可一人抵得過數人。
白月戈按捺住內心的喜悅,面上悲慼不已地往荀素裳身上撲去:“素裳妹妹,你怎麼樣?素裳妹妹!”
魏泓圖都來不得去看荀素裳就迎面直問自己的正妃:“月戈,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月戈擡起頭,淚光盈盈地看了眼蘇陌素,欲言又止。
“快說啊,你快說啊!”魏泓圖催促道。
白月戈這纔開口:“其實先前陌素尋我並不是品茶。皇叔在此,侄媳婦不敢隱瞞。你那兒媳杜微風與陌素是舊識,因爲她二人一直有隙,陌素便託我尋素裳過來。本是想通過素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