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可不是盼着荀主子好,而是盼着她死啊!”蘇陌素甚爲體貼地把自己那一番連聲質問凝聚成一句話,然後套到白月戈的頭上。
白月戈手指的指甲已經掐到了肉裡去,她心中的怒火足以立刻燒光了面前這個女人。
到了此時此刻,如果白月戈還不知道蘇陌素是在有意裝作上當,進而反過來污衊她,她就是個傻子了。而且不僅僅是蘇陌素,那姓荀的小賤人指不定也是參與了其中的。
雖然不知道荀素裳是如何和蘇陌素搭上線的,可只要知道她們的歹毒用心,白月戈便不準備放過這兩人。
在嶺南王面前,她可暫時動不得荀素裳。可蘇陌素的話,除了荀素裳這一樁,她可還有其他地方拖對方下水。
白月戈按着胸口,強撫平心裡的怒火,假笑着同蘇陌素說道:“花夫人這話說得好沒根據。我若是這等不能容人之人,那素裳妹妹能夠進皇子府?更何況素裳妹妹之前還有多妹妹呢。”
“倒是花夫人你,如今爲了在王爺面前不表怒氣,生生將事情往我身上推,實在有些過分了。鑑參之事,若是我說的有錯,難不成是一開始就算計好的,早就知道此參與世子那邊有關,只等着王爺上門?”
白月戈這話說得甚爲其心可誅。她是逼迫蘇陌素要麼認下並不是心甘情願替嶺南王鑑參,要麼就要認下早就知道鑑參之事。若是認下前者,嶺南王自然不可能再對花清越瞧得過眼,若是認下後者,就只等着暫時被拘在府中的魏泓章的報復吧。
即便這個二皇子如今沒了兵權,可一個皇子要弄死一個朝臣,還不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對了,王爺想要捏死一個朝臣,更加容易。
白月戈這樣一想,心裡便舒暢許多。
蘇陌素聽完白月戈的話,面上並沒有出現躲閃的情緒。她上前一步,更近地走到白月戈面前,問道:“大皇子妃這話問得好奇怪。世子夫人杜微風與我有隙這話可是你一直在說的。若不是她與我有隙,我又何必受你威脅,替你敲打荀主子?”
白月戈恨蘇陌素念念不忘要把自己拉下水,可幸運的是,蘇陌素這也算間接承認了她的一部分質問。
白月戈咄咄逼人地說道:“那你就是承認對鑑參之事,你有不滿了?”
原本白月戈還想引申到因爲不滿,蘇陌素你是否纔對荀素裳下手這一點上來。但想到面前這個蘇陌素詭辯不斷,她便生生吞下了後半截話。
“鑑參之事,我確實當初只允諾了周家姑娘,替她找我夫君看那參有沒有問題。若是知道此番鑑參,我夫君要被捲入皇子事中,我定不會答應。”蘇陌素並不遮掩,直接回答道。
聽了許久的嶺南王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問道:“那你是與世子夫人是有何隙?”
白月戈的眼睛倏地就亮起來。杜微風和蘇陌素之間的矛盾由來,她曾作爲蘇陌素的好友,當然是一清二楚。兩女爭一男,不過這個男人既不是杜微風如今的過世夫君,也不是蘇陌素面前這夫君就是了。
這真相說出來,蘇陌素是半點討好不到。
蘇陌素朝嶺南王行了個禮,答道:“回稟王爺,世子妃娘娘與妾身在幼年時就曾同堂而學。但我二人性情不和,世子妃娘娘與妾身矛盾頗多。因此,當日周姑娘替鑑參之時並沒有向我明言此參來自世子妃娘娘處。”
“所以你說後悔鑑參是因爲世子妃與你不和,而不是其他原因?”嶺南王問道。
蘇陌素避重就輕地繞開了與杜微風的矛盾源頭,這讓白月戈多少有些失望。如今嶺南王又問出這樣一句話,白月戈心中更爲擔憂。
蘇陌素但凡順勢一下,白月戈先前潑過去的髒水就白甩了。
可沒有想到的是,蘇陌素搖了搖頭,並沒有順着嶺南王給的臺階而下:“回稟王爺,並不僅是世子妃與妾身的私怨。朝堂之事紛紜,妾身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身不懂其內情,但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妾身當初只要知道此參是出自嶺南王府這樣的地位,妾身就不會答應,就不會希望夫君去鑑參捲入其中。”
聽了蘇陌素的答話,白月戈眼睛一亮。果然,嶺南王不悅的聲音立刻就傳來:“婦人之見!小量!”
“妾身是婦人,當然是婦人之見。且妾身這樣婦人還不止一個,在場就有好幾個。若不是有婦人之見,大皇子妃就不會對荀主子下手,若不是有婦人之見,宮中的陳嬪娘娘當日也不會出事,導致如今香消玉殞的結果。”蘇陌素無所停頓,一口氣把要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白月戈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蘇陌素仍念念不忘拉住她一起死。
不過蘇陌素這後一句說得太過恣意,不僅是嶺南王怒了,就連一直作壁上觀的大皇子也坐不住了。
他呵斥道:“花夫人慎言!”
“我瞧花夫人今日實在是乏了,要不還請花大人待她回府休息吧。”大皇子不想再繼續留這兩人在府上。
雖然妄議後宮的是花清越這膽大包天的夫人,但說話的地點在他大皇子府。而且陳嬪的事,如今最受益的人就是他魏泓圖,大皇子希望此事就此蓋棺定論,再無翻轉之時。
花清越面色也是十分尷尬,他拱手告罪道:“是,臣這就領她回去了。荀主子之事,還請提醒太醫鑑別下墨池香味。園子裡的夾桃花,應是有跡可循的。”
“去吧,你們去吧!”催促花清越和蘇陌素離去的人不是魏泓圖,而是嶺南王。
可見嶺南王真是惱了這兩人了。
雖然這次入府既沒有拉攏到花清越,也無法再將與嶺南王合謀拉下二皇弟的事情落到花清越和他背後的四皇弟身上,但嶺南王惱了花清越,也許就要惱了四皇弟。魏泓圖如是想。
錢多多則按住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待在一邊。她口中還喃喃說着:“真是嚇死人了,幸虧太醫還沒過來。”
她這話卻讓牀上的荀素裳和牀邊的白月戈都警醒過來。雖然蘇陌素已經走了,但是她的論斷還在這裡。
太醫過來以後,她們兩個人必有一個要受到傷害。荀素裳擡起頭,和白月戈的視線對望到一起。
大皇子設宴請朝臣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京城的朝官家中,無論是出席宴會的、還是沒有沒有出席宴會的,都在議論着那夜的事情。
宴會去了哪些朝臣,那些朝臣是否都是大皇子的人,反而不是大家關注的重心。
因爲第二日的朝會上,久未上朝的老王爺嶺南王彈劾了鴻臚寺左少卿花清越,並且直言四皇子御下無方,沒有文德。
滿朝譁然。
“董大人,您說這花清越是如何得罪了嶺南王,讓他這般盛怒。雖然幾位皇子身邊都有一兩個親近人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但這樣被擺到檯面上說的,可還只有四皇子一個。”
退朝之後,還在路上,就有官員拱手去同董國公說話。要知道本朝位高權重的人可就這樣幾個,除了唯一的王爺——嶺南王,兵權在手的康寧侯,董國公就是不容忽視的一個人。
可這老國公卻是半點搭理對方的興趣也沒有,他把手插在衣袖裡,步履加快地走開來去。
董國公走了,可還有嶺南王的現成親家在這裡。
又有人同驃騎大將軍杜精忠去說話:“杜將軍,犬子近日先打了一頭野豹子,不如一同去府上品嚐看看?”
杜精忠雖手下有些兵權,可卻如今邊關安穩,他獨子又只是放在御前任職,並未外放。行事作風還遠達不到蔑視衆人的地步。
杜精忠猶豫了一下,就笑着答道:“那多謝李大人,待我回去換身衣服,就過來赴宴。”
見有一個鬆口的,其他大人並立刻如貓見了魚一般地圍了過來。
“李大人,你這可不厚道。有好吃的,不邀爲兄同去?”
“李兄,可是與愚弟如今生疏了?”
那得了杜精忠應允的李大人只能一一答道:“同去同去,諸位願意蒞臨寒舍,是李某的榮幸。”
滿朝的官員,明目張膽圍着杜精忠轉的是一部分;心中暗自揣度,卻仍先回自己府上的是一部分。還有三兩個,便心事重重地跟在康寧侯陳雋寧後面。
康寧侯出了名的冷麪侯爺。他們倒不指望從康寧侯口中打探些什麼出來。只是縱然今日被嶺南王挑明瞭皇子結交朝臣的事情,皇帝也沒有明確以此懲罰四皇子,只是將花清越降職外放。但,現在真到了明確站隊的時候嗎?
瞧着前面那羣人,一個個如螞蚱樣的跳着去打聽事情。可再是蹦躂,也依舊沒有一個朝臣敢站在任何一位皇子旁邊。
所以與冷麪康寧侯同樣形單影隻的就還有大皇子魏泓圖、三皇子魏泓睿和被嶺南王斥責了的四皇子魏泓涵。
不知道皇子們會不會與康寧侯攀談,康寧侯又會不會與他們有所來往?
讓跟在後面的官員失望的是,還沒等他們見到康寧侯上前一步與皇子們攀談,或是皇子們回頭一眼與康寧侯說話,康寧侯就被內侍請走了。
這下空曠的道路上,餘了這三兩個官員和前面的三位皇子們。
上前打招呼,不敢。
躲在後面不言,害怕。
官員們悔得腸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