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面面相覷,鬼知道這個東西去哪兒了。
整間解剖室裡的氣氛壓抑到了詭異的狀態,我其實一點肢解這具屍妖的心情都有。我怕窗外頭忽然就有那麼一個白東西突然就冒出來,再給我們添什麼麻煩。
只要這個東西一天沒有被制服,我們就要擔驚受怕一天。
張靈川畢竟是男生膽子比我們都要大,他猶豫了一下,就來到窗邊往上下左右的都看一眼。他看完以後,便在原地思量了起來。
我也跟着過去看了,窗外頭只有那東西爬過的痕跡,卻沒見到它白乎乎的身體。
那東西不是來阻止我們肢解屍妖的嗎?
我們這三個人明明都有可能打不過它,它操縱電風扇掉下來之後,居然是沒了!
我心頭起了一絲的疑惑,“它是不是躲在視線的盲點了,等到我們放鬆警惕了再發動襲擊?”
“不會,它是真的走了。”一直低着頭思考的張靈川這時候突然擡頭來看我,那一雙眼睛是詭異的金色,就跟月靈金童貓的瞳孔一樣。
不僅僅是因爲顏色像,瞳孔的形狀都一模一樣。
我退後了半步,手心壓住了身後面的解剖臺,“你……你的眼睛怎麼變成了貓的眼睛,是……是陰陽眼嗎?”
“是月靈金瞳貓探靈眼。”宋晴慢慢的走近,她的拳頭緊握。
我相信她拳頭裡至少握着有超過一個以上的鬼蓮子,否則她不會知道張靈川那雙眼睛的名稱,宋晴又說:“那眼睛只要是乾淨的東西,距離不要太遠,無論中間隔着什麼,都能看清楚。如同……月靈金瞳貓一樣……這是張府秘術,一脈相承只傳嫡長子。”
“你……你怎麼知道的?”這下輪到張靈川驚駭莫名。
我看兩方都很嚴肅,心想估摸着一會兒要上演一場家人相認的場面。我害怕自己哭,特意做了心理準備。
宋晴那種神神叨叨的表情,一下又變的俏皮起來,“當然是我爺爺教我的,我爺爺是陰派傳人,當然會知道這些。”
看來,張叔他們,是打算一直不相認了。
這事兒,倒成了皇帝不急,我這個太監急個半死。
“原來是這樣。”張靈川的個性根本不會質疑宋晴的話,這件事他根本沒有往深裡去想。而是單手託着下巴,看着外頭的豔陽,突然說了一句話,“我覺得那東西可能是怕我們。”
“怕我們?”我聽了張靈川的話之後,腦子似乎有了一絲頓悟。
我們都出於昨天晚上,那個喝了煮死鬼洗澡水,變成的屍妖很厲害的慣性思維。也覺得煮死鬼很厲害,可是它要是很厲害,早應該破窗衝進來。
我們之間對峙着,它卻只是蟄伏在外面。
我一開始以爲它是有什麼鬼蜮伎倆,想在聽張靈川這麼說,也覺得那東西恐怕是因爲怕我們才遲遲不敢進來吧?
“是啊,你們想想啊,它在鍋爐裡煮了這麼久。別說是肉了,骨頭都化了。現在恐怕就是一團糜爛的東西,勉強聚合在一起。我想它的身體,都經不住你的一次火符。”張靈川畢竟是男生,又是張府後人。
他經驗豐富,思路明晰。
一下就把整個事情說到了重點上,他這個說法說出來以後,我也十分認可。那東西如果打的過我們,只要衝進來殺人便是。
反正張靈川身上還有傷,我雖然傷都好了,可是一己之力有限。
它要是有能力,完全可以將我們逐個擊殺,根本沒必要趴在窗戶上搞什麼詛咒的小動作。等到我們逃過詛咒了,又從窗戶上逃跑了。
宋晴的臉色卻變得有些慘白,“你……你說它在鍋爐裡煮過?這東西在什麼鍋爐裡煮過,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是……”
“沒錯、沒錯……是我們學校開水房的鍋爐,你要是喝過它的洗澡水,那也沒法。現在都過去這麼久了,那口洗澡水差不多也拉出來了。”我看到宋晴面如土色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這個煮死鬼的來歷。
我這麼氣她,也是因爲恨鐵不成鋼。
她一個陰陽先生的孫女,身邊還有鬼蓮子,真是睜眼瞎。連開水房裡面的開水有問題,她都不知道,真是被她氣死了。
張靈川開始拉解剖室裡的窗簾,然後告訴我們,“解剖繼續吧,它應該是通過詛咒的力量來給我們帶來災難。先把窗簾拉上吧,至少房間裡不會出事。如果再不把屍妖解決掉,恐又生事端……”
我想想也是,點了一下頭,“它詛咒的力量,應該是來自它那雙沒有眼珠子的眼眶。現在窗簾拉上了,它看不見我們,應該沒法繼續在外頭暗害。”
這次分解這個女人,壓力比分解那個軍官肯定要小很多。它畢竟成爲屍妖的時間還短,身體還沒有完全僵硬的跟臘肉似的。
解剖刀切開薄薄的一層皮肉,順着骨骼的縫隙就進去了。
這樣骨骼就帶着肉輕易的分離了,分成了一根一根的骨頭,還有一塊一塊的碎肉。這跟我們平時剁肉不同,都是把骨頭和肉一起切碎了。
畢竟解剖刀不是菜刀,用的都是那麼一股子巧勁兒。
一旁的宋晴其實也有這種技術,我們兩個練習的時候,都是拿鹽水雞當實驗。我們能把整個雞的骨架子從雞肉裡完全分離出來,而且雞骨頭每一根都是完整的。
最後在盤子裡,骨頭還能拼成完整的一隻雞。
宋晴只是嚴肅的看着,我們所掌握的每個部位的熟練程度各有不同。遇到我生疏的部位,她還能加以指點。
那個張靈川是玄學專業畢業的,他帶着口罩,看我們分解屍塊。一開始也只是平淡的看着,越往裡頭深入,人體組織和臟器就越暴露無疑。
等到分解肋骨的時候,他實在是受不了,捂着嘴就到後面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還張府後人呢,看着肢解屍妖都吐了,還不如我。”宋晴一直都把張叔他們當做是父親一樣的存在,突然多了張靈川這麼個人,她也許是妒忌,免不了是做一番攀比。
見張靈川吐得狼狽不堪,也是有些洋洋得意了。
張靈川是徹底崩潰了,他迷迷糊糊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壓成了小山的紅白相間的屍塊,又對着垃圾桶吐了,“你們兩個女生,都是變態……嘔……嘔……這輩子不想吃肉……哇……”
他真是吐慘了,最後連哭膽汁都吐出來了。
我剛好才完成了肢解屍妖的上半部分,手指頭有些發麻,還是勸了他一句,“你還是出去等吧,等下是下身,噁心到你了,你可別叫媽。”
“我……我還是在這裡保護你們吧。”張靈川乾脆坐在地板上,把垃圾桶抱在懷裡,正面看着我們。
說實話,我也噁心想吐。
因爲解剖和肢解完全是兩種概念,肢解的過程不僅更加殘酷血腥。而且,更需要一個人的體力和毅力,我實在有些累了。
我說:“小晴,我口渴。”
宋晴點點頭,出去給我買水去了。
我把解剖刀扔到了一邊,手上的橡膠手套也扔在解剖臺上。
反正時間上也不着急,乾脆和張靈川坐到了一塊,“那個煮死鬼怎麼辦?現在抓不到它,我怕它到處害人。”
“我覺得一會兒會着火。”張靈川沒頭沒腦的說一句。
我一屁股就讓自己從冰涼的瓷磚上站起來,我氣得身子顫抖,“張靈川,你爲什麼不早說?你會三清卜卦術?”
張靈川臉色一變,低聲道:“短、短命鬼的術發,我怎麼會學。那三清卜卦術學完,五弊三缺必缺命。”
我有些憤怒了,“那你怎麼這說?”
“我也只是猜的,如果它想詛咒這棟樓。無非就是爆炸,着火,水淹,或者因爲樓房質量不好坍塌。可我想來想去煮死鬼應該是辦不到除了着火意外的事情,它其他的要能做到,就成神了。”張靈川慢慢分析着,視線又不小心看到解剖臺上的屍塊,又對着垃圾桶吐酸水,“你們這些女生,怎麼想到報法醫專業的……我們男生看的都受不了了……”
算了,着火就着火吧。
屍妖肢解了一半,總不能因爲預測一會兒要着火,就扔在那邊不幹吧?到時候能燒死我們算煮死鬼本事,燒不死我們,老孃找到它非把它大卸八塊不成。
“張靈川。”我突然鄭重的喊了他一聲。
他似乎也被我感染了,停止嘔吐,態度變得認真了。
我慢慢說道:“我和宋晴以前的願望是,能還經過我們手的,大部分的死者一個公道。這個志向不算遠大,還有點聖母表,但是確實是我們當初的初衷。”
現在……
這個初衷,都不知道背道而馳跑到哪個國家去了。
我用來解剖的手段,現在拿來肢解屍妖。
張靈川吸了吸鼻子,說道:“其實,你們志向挺偉大的,是我目光太狹隘了。宋晴來了,我們先喝水吧。”
喝完了水,我就開始繼續肢解那隻屍妖。
雖然過程很累,也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但是沒有時間限制。我就是這麼休息一會兒,幹一會兒。
很快就到了下午,至於是下午幾點,我都沒空看。
只覺得鼻尖有一股子焦糊的味道,我下意識的就反問道:“恩?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