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日,明媚的陽光落在連家窗前的的書桌上。
知了在花園裡的樹上,一聲聲叫個不停。
連先生坐在書桌前,手握着鋼筆正在信紙上寫一封信,這封信上全程都是洋文。聽到有人敲門,連忙將信紙收起來,放進抽屜裡。
隨手將鋼筆套上,放進筆筒裡,“進來。”
“連先生,是我,送二少爺去倫敦的事宜都準備妥當了。國內的醫療水平雖然不夠,但是畢竟是在異國他鄉,二少爺的身活起居怕是會十分艱難。”走進來的是連先生的男秘書,他走過來在書桌上放了兩張機票。
一張是連先生的,一張是連君耀的。
兩張的護照,以及一張的在英國的短期居住證。
二十年代初,出國護照的手續還是十分繁瑣的,哪怕連家十分有錢,也審批了大半個月纔下來。
還因爲是出國療養,所以還能拿到那時候比較難獲得的居住證。
連先生看到桌上的兩張機票,拿起自己的那張撕成了兩半丟在紙簍裡,“我決定了,我還是不出國了,這封……這封是寫給切爾夫人的信。讓她在恰當的時候,可以給予她幫助。”
拉開了抽屜,連先生將剛纔寫好的信紙,塞進的信封中交給了男秘書。
連先生本來是要親自送連君耀去英國的,只是連家幾房兄弟對家長的爭奪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分崩離析了。
江城那便走不開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恐怕就是他對君耀的愛,也許……
也許並不能讓他得到更多的關愛,反倒是容易招惹到殺身之禍。
適當的疏遠,也許還能保住他的一條命。
秘書接過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收信地址,微微一驚,“切爾夫人是您的朋友,您爲什麼不讓二少爺就直接住在她家?少爺要住的這家人,是連老先生挑的,雖然……雖然一家都還算殷實,卻是花錢僱傭來的,並不能隨時保證二少爺的權益。”
“你以爲他去英國是爲了什麼?”連先生雙目微微一眯,手指握成了拳頭。
這個世界上誰願意骨肉分離,那還不是因爲沒有辦法的事。連家有的是錢,如果可以就算是把英國的一家醫院搬過來,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現在連家上下風起雲涌,而且隱約還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勢力虎視眈眈。原本還想依靠唐家的力量,先把那股隱藏的勢力查清楚,眼下唐家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連根拔起。
那場火燒的比他在郊外的別墅還大,江城表面看似平靜,暗地裡怕是早就暗濤洶涌了吧。
連君耀出國除了療養,更多的是逃命的。
他在有生之年不能和自己親生骨肉在一起,那至少要保護他一世平安周全吧,至於接下來往後的事情他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
秘書吃了一驚,連忙掩飾了一下眼中的驚訝,笑道:“不就是出國療養嗎?二少爺吉人天相,那樣的傷勢都挺過來了,出國療養的事肯定是一帆風順。”
“好了,下去吧。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連先生神態疲倦下來,手指擠壓了幾下睛明穴,腦中有種昏昏沉沉的感覺。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了,他需要時間調整和修養。
秘書見連先生疲勞不堪,把桌上的機票護照連帶着連先生給他的那封信一起帶走,剛出了門口眼珠子一轉就進了連夫人的房間。
相傳連夫人被那件事情嚇發了瘋,在連家的時候一直精神恍惚,總說自己遇到了鬼。連君宸剛好暑假,所以就每天都在窗前照料自己的母親。
推開門連君宸正坐在書桌前看書,連夫人眼神雖然有些恍惚,卻低頭正在織毛衣。毛衣的圖歪七扭八的,似乎印證了她是個精神有點混亂的人。
即便如此,她依舊顯得十分的安靜和高貴。
見秘書進來,連君宸將手裡的書放下,“王秘書有什麼事嗎?”
“華爾街金融,少爺,小小年紀就看得懂這個嗎?”王秘書隨手就拿起連君宸手裡的書,看了一眼封皮上的英文字,又還給他了,“連老先生讓您過去,少爺!”
“這樣啊,爺爺一定又是考我功課了。”連君宸放下書本,轉身出去了。
眼中是那種淡淡的平靜,看着好像是一汪沒有波瀾的湖泊。他從王秘書身側經過,雙眼在王秘書身上掃了一眼,眼底帶着一絲的不易察覺的寒意。
唐家一夜之間被燒成了灰燼,或雖然被熄滅了,可是卻發現了許多稍微焦炭的屍體。
他一直在調查這件事,調查唐門滅門的慘案,調查小七的下落。
一切看似毫無蛛絲馬跡,可是隱約之間卻查出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線索,這場火似乎和王秘書還有一點關係。
出去以後,他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立刻去連老先生的房間,而是躲在了拐角。
蹊蹺的是事發生了,他媽媽臥室的房門被關上了,而王秘書並沒有從裡面出來。連君宸心頭微微一震,躡手躡腳的就走到了房門口偷聽。
在小孩子的世界裡,一切都是乾淨的透明的,哪怕連君宸呆在連家有些早熟。
可是依舊極少會去想任何齷齪的事情,他偷聽只是爲了知道王秘書的秘密而已。
但是,耳邊響起了王秘書的甜言蜜語,“寶貝,想我了嗎?不要在意連君耀了,他已經是半個死人了又被送去倫敦療養,只要想辦法讓他回不了就行了。”
“討厭死了,這可是在連家,你可別能亂來。連老先生的眼線,可多着呢……”連夫人的聲音風騷入骨,哪有半點精神失常的樣子。
她平時給人的都是大家閨秀的樣子,在這個男人身邊卻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靠在了王秘書的懷抱裡,明眸看見了他手裡拿着的信。
連忙就從王秘書手裡拿過來,拆開來直接看,“這是給切爾夫人的信,什麼……他居然在英國還有莊園,而且居然還想留給那個野種。”
看了信中的內容,連夫人整張臉都變得鐵青和憤怒。
對於連君耀母子兩個,她心裡除了恨意沒有其他的任何。連家的一個大子兒,她都不允許落在這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的手中。
心頭的憤恨涌起,從王秘書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來,一個勁兒的想辦法打亮。
“你幹嘛啊,你瘋了嗎?”王秘書看到連夫人打算燒了這封信,連忙把信從她手裡搶回來,連同連夫人手中的打火機一起扔在地上。
連夫人尖叫了一聲,掐住了王秘書的脖子,“姓王的,你把信給我拿過來。”
“信不能給你,現在要想和英國聯繫,一封郵件就夠了。你說,爲什麼連先生要我轉交手寫的書信,他分明就是在考驗我們。”王秘書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從普通大學畢業了之後迅速在連氏集團走高。
最後成爲了連先生的貼身秘書之一,處理連先生手中的一部分事情。
連夫人愣住了,她心裡面是恨毒了連君耀母子了,怎麼能容忍連君耀在英國還能繼承一個莊園,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辦法還沒有嗎?只要在適當的機會,讓連家其他人知道這處莊園,它就不可能給一個野種。你懂嗎?”王秘書對連夫人曉以利害關係,讓連夫人頓時就陷入了沉思,無論怎麼想都覺得王秘書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連君耀是連家上下都沒有承認的野種,連家的連一個財產,每一個大子兒。在連老先生死後都需要得到妥善的劃分,沒有人能容得偌大一個海外莊園淪落到野種的手中。
連君宸從小到大,在連家當中,什麼樣的齷齪之事沒有見過。
可是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母親身上,他站在門外面。忽然覺得自己和門內的那兩人是那樣的陌生,甚至覺得門內和門外是兩個世界。
聽到了一聲開門的聲音,他連忙閃到了拐角的位置,飛快的朝一個方向逃去。等到了門口已經是連老先生房門口,他敲門進去,連老先生正在低頭喝咖啡。
門口是高爾夫模型,球杆就倚在牆上。
連老先生看了一眼連君宸,眼中依舊帶着淡淡的嚴厲,“球杆在那裡,打兩杆試試吧。”
“好的,爺爺。”他心裡頭有心事,連續兩杆都失誤了了。
額頭上冒出了虛汗,球杆在手中有點握不穩了。身後忽然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連老先生雙手抓住了連君宸稚嫩的兩隻小手,“出手要穩準狠,這樣纔有資格做連家的繼承人!看的出來……你是有心事吧?”
“恩,我擔心媽媽的病情。”他靦腆的低下頭,將情緒隱藏在心底深處。
連老先生用力的一揮球杆,將那顆球打出去了,“你媽媽的那是心病,心煩君耀還活着,只要君耀被送出國外她就不藥而癒了。”
“君耀!爺爺,您叫他君耀?您……您承認了他……對嗎?”連君宸感到非常的驚訝,以前連老先生不是叫連君耀畜生,就是叫他雜種。
連老先生淡淡一笑:“他是我的親孫子,哪怕只是因爲你父親的一個錯誤纔會來到這世上的。可是打斷骨頭連着筋,他的血管裡是我們連家人的血。”
連君宸連忙回頭看他,看他那雙清癯又有魄力的眼神,“那您爲什麼要送他去國外,只要您說不行,沒人會說給不字。”
爲什麼?
連君耀在國內還有命活着麼,連夫人孃家徐家的勢力也不小。若不是兩家實力旗鼓相當,也不會造就了兩家的聯姻。
至於聯姻之下,夫妻兩個貌合神離的小動作,也別以爲他不知道。
“看來你很在意你這個弟弟啊,告訴爺爺,你……可曾把他當做是親弟弟一般?”連老先生往下一蹲,準備要坐在小凳子上,連君宸連忙扶他坐下。
他愣了一愣,沒想到連老先生會這麼問自己,連忙說道:“當然,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看待。爸爸讓我們從小在一起,不就是……爲了培養兄弟感情嗎?”
“那麼答應爺爺,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別忘了他是你弟弟,要好好保護他。只有保護好了他,連家纔會越來越好。”連老先生握住了連君宸的小手,眼神裡充滿了期待,“他現在出國,只是爲了療養身體而已。”
連君宸面對這個滿懷期待的目光,忽然有點看不清這個爺爺了。
恍然間,似乎又看到這個老者身上充滿了睿智的地方。
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他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當然,爺爺,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君耀……君耀都是我的弟弟,都是連家人。”
“那明天就由你代替爺爺,送君耀出國吧。”連老先生摸了摸連君宸的頭,慈祥的笑着,他很久沒有和自己的孫子這樣共享天倫之樂了。
在慈祥的笑意之下,卻還隱藏着他醞釀多年的五鬼運財的毒計。
如今的連家內部實在太亂了,想要分到財產的人也太多了。只有幫連君宸把障礙全都掃清了,連家這個家族纔不會四分五裂下去。
翌日,江城下了雷陣雨。
連君耀頭部裹了一層重重的繃帶,被隨行的護士推進了機場的候機廳裡。隨行的醫生有三個,其中兩個會返回國內,剩下那一個會在英國成爲連君耀的私人醫生。
護士有兩個,都不會回國,主要是在英國照顧他的起居。
遠遠的連君宸看到連君耀的身體上下都是厚厚的繃帶,坐在輪椅當中就好像埃及的木乃伊一樣。
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弟弟變成這樣,竟然會和自己的親生母親有關。
腳下好像生了根,他竟然是挪動不了半步。
航班因爲打雷閃電而延誤了,連君宸就跟雕塑一樣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看着輪椅上的連君耀。
站在連君宸旁邊的王秘書,腿都酸了,“少爺,您不打算過去打個招呼嗎?”
“各位旅客你們好,由於天氣原因不能起飛的航班現在可以起飛了。由江城飛往倫敦的旅客注意,現在開始登記,大家從20號登機口登機。”機場的廣播在這個時候響起,打斷了一會兒連君宸的回答。
他站在原地,眼淚倏地,就落下了。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男子一頭烏髮潑墨般落在腰際,看到這少年眼中的熱淚,眼中閃過一絲憂鬱。
遙遙對望的幾眼之後,男子竟然走到連君宸的身邊,溫柔的擦去他的眼淚,“你這隻連家的臭蟲可真討厭,本來已經決意要恨連家的每一個人。可是你爲什麼要哭呢?這樣……我會很捨不得你的!”
連君宸聽不見他的聲音,也看不見他的樣子。
只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似乎憑空就蒸發乾淨了,是老天也覺得自己在這時候流淚不夠堅強吧?
眨眼間,便冷漠果決的轉身而去,“王秘書,他不過是個野種,沒資格讓我親自送他。如果連老先生問起,就說……我已經送過他了,明白嗎?”
“是,少爺。”王秘書跟在連君宸身後沉聲回答道。
候機室外的飛機,在半個小時之後,衝着天邊的彩虹扶搖直上到了天穹的盡頭。並且在十幾個小時之後,降落在英國的倫敦。
倫敦不愧是霧都,飛機在上空盤旋了幾周,才找到降落的位置下降。
連君耀坐在艙內的牀邊,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機場,藏在泵呆立的表情看起來遲鈍而又僵硬。
護士坐在他身邊,看着這麼一個渾身都需要照料的孩子。
內心是厭惡,又可憐的。
厭惡他的生活不能自理,又可憐幾乎盡毀的一生。哪怕有一天他身上的重度燒傷完全徹底的好了,那也是一輩子毀容,做一個連鬼都不想多看一眼的醜八怪。
“要下飛機了,二少爺。”護士小姐面前擠出了一個微笑出來,輕輕的牽住了連君耀的手,表現出了自己的耐心和愛心。
連君耀雖然沒有太多關於凌翊的記憶,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自己要什麼。以及護士此刻的熱情,只是因爲今天才是一切的開始。
等到日子久了耐心耗完了,自然又是另外一種態度。
他同樣握住了護士小姐的手,哪怕心裡再反感這樣的陌生人在身邊,依舊是用溫和讓人心都融化的眼神看她,“叫我君耀就好了。”
好溫柔的男孩!
只是……
只是可惜了!
護士小姐心裡面觸動了一下,見到自己的小姐妹把摺疊輪椅打開,連忙幫忙着把連君耀抱上輪椅。
只覺得這個孩子輕輕的,也就是三四十斤的樣子。
一場大火奪走了他的健康,他此刻消瘦的就好像骨架子一般。
“君耀,要帶你去倫敦的醫院檢查哦,你不要害怕,我們會陪着你的。”護士小姐在輪椅後面緩慢的推着,把他從頭等艙推出去。
連君耀坐在輪椅上,低聲的回答:“好的,謝謝姐姐。”
這樣的乖巧和禮貌博得了兩位護士暫時的好感,心情愉悅的就把連君耀推去事先預約好的一家醫院。
前半年一直都非常的融洽,之後便有所懈怠,沒有一開始那麼悉心的照顧了。
不過這一切連君耀都不怪這兩個護士,這半年來他總共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場的手術,所換的療養院和醫院一共就有五家。
雖然病情在一點點的好轉,可是每次手術後都有一段的恢復期。
需要護士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守護,可她們畢竟不是連君耀真正的親人,時間久了自然就消極懈怠了。
這一整段時間,她們也過的筋疲力盡。
又那麼馬馬虎虎的堅持了一年半,連君耀獲准出院,在日常生活中進行自我康復和療養。這兩個護士終於鬆了一口氣,立刻提交了回國申請書。
一開始國內連家一直沒有批准的消息,後來其中一個護士繃不住,就嫁給了英國人。用不了幾天,連家就發電郵過來,終止了和兩個護士爲期三年的合同。
並且將連君耀正是交給英國的一戶人家寄養,這戶人家算是家境比較殷實的,卻在英國上流階層墊底。
看着不會很突出,也不會給連君耀惹麻煩。
這戶人家家裡還有兩個紈絝子弟,每天在外面不是泡妞就是吸毒,沒少惹出事端讓爸媽擦屁股。
看來國外的孩子熊起來,那也沒個正形。
爲了給這倆禍害熊孩子擦屁股,這戶人家的家長還會經常和連家索要額外的費用。有時候是明目張膽的索要,有時候是苦苦哀求。
總之,這些就是連君耀得到他們家照顧的條件。
畢竟要在英國留學,留學生最好是能寄養在一家條件清白的人家,國家那邊也會時刻派人來調查寄樣的情況。
經過了一年半的無數手術洗禮,連君耀已經能摘掉頭上的繃帶生活了。但是,臉上灼傷的疤痕依舊十分的明顯,如非必要他不會輕易出門見人。
上學的時候,也會戴着口罩遮臉。
跟着家人相處的也算是融洽,正常的上下學吃飯睡覺,定期的到醫院去複診。生病了只要打一通電話,就有專門的私人醫生會過來。
這戶人家的熊孩子早出晚歸的,更是很難遇上。
英國這邊的風平浪靜,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國內江城的風起雲涌。連君耀出國的第二個月,連先生在英國有一處秘密房產的事情,就在連家流傳出去。
家族裡的人議論紛紛,使得連先生不得不把切爾夫人名下的這套莊園重新過到連氏集團的名下,才平息了這一次的議論。
其實商人就是如此,沒有哪一個商人,會把全部的財產都放在自己名下。
至於會放在哪裡,那都是各人有各人的秘密。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連先生半年後就心臟病發作,不幸病逝身亡。這件事情在江城傳的是沸沸揚揚,卻沒有一個字透露到英國那邊,也沒有必要讓正在治療的連君耀知道。
況且當時他的手術十分密集,連泰晤士報上的新聞都沒空看,更何況是國內的那些社會版面的豪門新聞。
連夫人在提出要擁有英國這處莊園一半使用權的要求之後,和王秘書的姦情就敗露了。
就連放火殺人的事情也被抖出去了,甚至還有人查出,連先生治療心臟病的藥被人掉包的事情和這個女人有關。
這對姦夫淫婦上了法庭,直接被判了吃槍子。徐家那邊的大家主震怒,花動人力物力才把連夫人從大牢裡撈出來,上訴重審中以連夫人精神有疾病爲藉口,將所有的一切都推給了王秘書。
可惜了王秘書年輕有爲,成了槍下的替死鬼。
要不了幾個月,就聽說徐家鬧鬼,不僅連夫人被惡鬼纏死了。還連累了幾個其他徐家不相干的人,最後是南宮家的道士出面,才解決了這事。
從此以後,徐家徹底衰敗,產業被連家吞併了五分之三。
兩年後的今天,連老先生病逝,享年九十二歲。
“嘿,東亞小子,聽說你在東亞的靠山倒了呢。你爺爺死了!”那戶人家的其中一個喜歡泡妞吃洋快餐的小孩,都胖成球了。
三層下巴,體重怎麼着也有三百多斤了。
他從樓梯上下來,似乎在等着連君耀從大雪紛飛的外面放學回來,“等等,不許上去,你們家已經交不起房租了,聽見沒有。”
“連家交了十年的房租,哪怕整個連家都沒了,我一樣可以住在這裡。”連君耀只有十二三歲,在這個大男孩的面前,顯得就跟螻蟻一樣的渺小。
他臉色慘白,而且身子十分單薄瘦弱。
不管這家人給他吃如何高熱量的食物,都沒辦法讓他清瘦的五官上多一丁點的肉,讓人看着就像個瘦弱的豆芽菜。
男孩有些不甘心,一腳頂在牆上,“他們給你交了房租,可是沒有交保護費啊。東亞小子,你得給我交足了保護費纔可以。不過……看你那個樣子,應該是給不出來這些錢,你還是趁早滾蛋吧。”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在外面……玩女人,又欠了錢回來吧。這次是什麼錢,打胎費,還是賠償人家的除夜?”
連君耀挑了一下眉,那種戲虐和不屑讓人很容易氣憤,蒼白的臉上是一絲比這個熊孩子更加放蕩不羈的溫笑。
男孩被激怒了,他上來要掐連君耀的脖子。
連君耀看似瘦弱,可是身姿極爲的敏捷,輕輕一閃居然是彈跳到了樓梯的扶手上。身子蹲着,居高臨下的俯瞰着那個死胖子,嘴角依舊是玩鬧一樣的笑意:“惱羞成怒了?”
“你這個東亞小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整天病怏怏的沒個人樣。你簡直就是找打,今天要打的連你媽都不認識你。哦不,你這個鬼樣子,的確是連你媽都已經不認識了。”那個金色捲毛胖子擡手就往連君耀的面門砸去,這時候,他只要閃躲開來就行了。
可這個死胖子說的話分外惡毒,他眸光一冷,手指頭握成拳頭和那胖子對衝了一下。胖子被震得的倒退了一步,他自己也疼的骨骼都要裂開了。
這時候,他半蹲在扶手上的身子好像凝固了一般,臉上的表情靜止動作也靜止。
從他的身上走出來一個白衣的男子,男子冷蔑的掃了一眼眼前這個三層下巴的熊孩子,擡手就掐住他的脖子將他舉起來,“我已經忍你很久了,英國小子,既然你這麼想知道你被打成什麼樣子,纔會連你媽都不認識。那我就試試看了……”
隨手就把他砸在牆上,腳底他起來,死命的在他臉上亂踩。
直到把這張胖臉徹底揍成豬頭了,才收起自己的腳,靈體又迅速的迴歸本體,臉上戲虐的看着那個縮在臺階上直狠狠的胖豬,“舒服嗎?”
“媽媽呀,是巫師!是巫師!”那個胖子被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的就衝到了樓下了,因爲跑的幅度太大了屁股上還被撐破了個洞。
連君耀站在臺階上淡掃了一眼,平靜的走上樓梯。
連家的老臭蟲死了,老老臭蟲也死了,這個家庭本身就是倚仗着連家勢力收養自己的。唯今看來,是不能再在這裡多呆了。
他上樓去把東西收拾收拾,就下樓去了。
行李箱裡只有幾件衣裳,一雙皮鞋,書一本都不帶了。
累贅。
行李箱被搬到樓下的時候,那倆熊孩子的父母也都下班了。他們家雖然挺有錢的,但是錢都是老一輩的貴族留下的。
正職就是個警長之類的,一個月可能就幾百英鎊吧。
男主人還穿着警服,剛摘下帽子就見到連君耀拖着拉桿箱從樓上下來,“怎麼就急着走呢?”
“我爺爺死了,聽說很久沒給您錢了呢,您兒子不讓我住在這裡了。”連君耀笑着看着這個男人,他因爲是在家裡,所以進門前口罩就摘了。
臉上燒傷的疤痕要比現在面積大的多了,笑起來居然帶着一絲邪惡和詭秘。
那個男人臉上驚訝了一下,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纔對連君耀堆笑了一下,“連家交了十年的租金,您可以在這裡隨便住。況且外面下着大雪,您要是出去,能住哪裡呢?況且您的身體一直不好,明天還要去醫院複診。”
“我想你不會願意收留我的,您兒子被我打了呢。”連君宸看了一眼那個被打成了豬頭的胖子,眼中依舊流轉着笑意。
那般的笑意之中,雖然是那樣的狂妄。
可惜他沒有凌翊的記憶,心底深處還是會有一絲對未來的膽怯,連家的老臭蟲死了。這說明自己失去了一個保護屏障,怕只怕江城的火會燒到倫敦來。
這一戶人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住下去,甚至連他自己的行蹤都不可以再暴露給任何人知道。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捱揍的兒子,眼中心疼死了,不過還是閃過了一絲糾結說道:“誰讓他對您不敬呢,這孩子該打。”
在他看來,連家的老先生死了,還有新當家的。
畢竟這個是連家的二少爺,一直以來都是用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治病。他治病做手術的錢都快要上千萬英鎊了,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普通人用普通的設備,同樣的手術可能就是幾十或者幾百英鎊。
這說明連家的家底不僅很厚實,對於連君耀也是十分的重視。
“我跟您打賭,用不了五分鐘時間,國內就有人給你打電話。”連君耀眸光灼灼的看着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等了一會兒,手機果然響了。
男人恍恍惚惚接起手機,沒想到手機裡傳來了一個女人堅定而又潑辣的聲音,“史密斯先生,請您立刻中斷停止一切對連君耀的撫養和監護,將他掃地出門。”
“可是這些事情,需要提交申請,說明足夠的理由才能辦到。不然我會受到處罰的……”史密斯在電話裡十分爲難,他撫養這個東亞男孩,不僅受到連家監視。
還會受到國家方面的監督和調查,一旦發現任何不對,他都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碰!”門外傳來一聲槍響,那聲音震天動地,把對門的屋檐上的積雪都給震下來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震砸門的聲音,“快開門,史密斯先生有您的信。”
這個陣勢可不像是送信的,反倒是像是打家劫舍的。
在史密斯的電話裡,那個女人的聲音冰冷而又殘酷,“他們來了吧?現在把他交出去,不許報警,哦!我忘了您自己就是警察,總之,不許反抗。否則,您全家都得一起跟着上天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