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待了幾小時的顧桑榆在夜風中等着回鄉村的夜路公交車。
在公寓裡接到電話時,顧桑榆正準備出去買菜,聽到顧父顧母讓回家一趟,顧桑榆沒有多想就直接回來了。
其實去哪裡都好,只要不是待在公寓裡。
已是深冬,雖然沒有下雪,但溫度已經接近零點,更別說一直吹着的七八級大風,活生生地將溫度又拉低了一個階段。
車站公交站臺上掛着兩個紅燈籠,站牌下還貼了兩個福娃,將過年的氣氛徹底烘托起來,其實板着手指算還有一個月呢。
即使如此,在外無所事事的顧桑榆也被顧母一紙諭令召回家,既然在外面沒事兒還不如就回來多陪陪你爸你媽,幫忙辦年貨。
“嗞——!”
車輪在地面劃過發出的摩擦聲打斷顧桑榆的思路,提着行李箱刷了公交卡,顧桑榆一眼掃過無人的公交車,突然想起朋友圈裡很火的說說。
拍張空蕩車輛的照片,再配上此車被我承包之類的話語,可惜顧桑榆沒那個心情。
坐到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將行李箱放平在腳邊,這是顧桑榆最喜歡的位置,不是什麼喜歡看風景之類的理由,而是從高中時養成的習慣。
那時住校,每兩個星期回去一次,因爲要坐將近一個小時的車,人又多,所以總是跑得飛快,佔了前面的位置坐下,屁股還沒坐熱看見幾個老爺爺老奶奶心裡過意不去就乖乖起來讓座,久而久之,有種“學聰明”了的感覺,坐在最後,這樣基本上需要讓座的老人已經坐下了。
想起當時的小算盤顧桑榆忍不住笑笑,貌似那時候都是和朋友一起吧,考上大學後也難得聚一次,漸漸就疏遠了。
公交車裡的暖氣讓車窗糊起一層霧,顧桑榆伸出手指無意識地勾畫着,腦子裡浮現的都是那紅彤彤的房產證,機械打印出來的名字,將她的希望斬斷得徹底。
房產證是在兩年前辦的,可是兩年前顧桑榆又去哪裡認識這個人?他又怎麼用自己的身份辦了這間房產?
待到回過神來,玻璃窗上已經浮現墨千胤三個熟悉的字眼,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除了記憶,我已經找不到證實你來過的證據了。
吸了吸鼻子,顧桑榆抹抹眼淚,給吳芳菲發了個信息,報告安全。
很快就收到了回覆,顧桑榆將手機放好,車窗上寫出的字眼尾端被水珠拉得長長的,顧桑榆伸手抹開,花成一片的車窗清晰起來,能看清兩邊的田野。
因爲夜晚人少,車輛也沒有每一站都停下,所以約莫五十分鐘左右,顧桑榆就下了車。
公交車在身後開走,顧桑榆被撲面的冷風吹得臉痛,忍不住拉了拉毛衣,拖着行李箱走在公路上。
村子就在馬路邊,因爲是開發過的景區,所以兩邊的住房都是統一修過的,一眼掃去都是一個模樣,而在另一邊是一條小河,倒映着山上樹木平日裡總是綠油油的。
小時候村子裡的小朋友總是一起到河邊釣魚,野生的魚兒又大肉又
鮮美,想起來就會流口水,爲此沒少被家裡人罵過,主要是河太深,實在是不安全。
特別是顧桑榆,總是忍不住跑去,隨後被顧父顧母罵得要死,甚至有一次差點發飆直接打人了,現在想來,原來爸媽還真是暴躁。
還有村子裡有位道婆子,總說水裡可是有水鬼,少到河邊去,一不小心被它看中了,就直接把人拖下水當替死鬼,它好去投胎。
道婆子平時都賣一些護身符之類,二十塊一個,那些來旅遊的都會來上幾個,到是生意不錯,再加上村子裡的人在河邊生活了一代又一代,幾乎沒聽誰說過溺水的事情,大家都對道婆子的話一笑而過,並不放在心上,惹得道婆子總是無奈的搖頭,說總有一天會出大事。
深冬,又是旅遊淡季,所以村子裡很是安靜,就連狗都很少叫,似乎蜷縮在窩裡呼呼睡着大覺。馬路上沒有路燈,只有屋子前掛着的紅燈籠搖搖晃晃着,顧桑榆縮了縮身子。
也不知道爸媽有沒有反鎖門?貌似她接到電話說會回來,但是沒說是今晚回來。
急匆匆從公寓離開的顧桑榆瞬間囧了,看了看手機,又放了回去,都快到家門口了才讓爸媽來接是不是有點多此一舉?
望了望略黑的路,顧桑榆眨眨眼,果斷撥打了電話,沒人接,再打兩次,依舊沒人接。
隨手發了個信息出去,顧桑榆放下手機,眨眨眼,這可不是自己願意走夜路的,分明就是你們睡死過去不理我的。
站在燈籠下爲自己找到完美理由可以避過顧母唸叨的顧桑榆安安心心地繼續走,順便盯着這家旅店門口的寶馬吸了吸口水,一段時間沒回來,李叔家裡連寶馬都開上了,真是有錢。行李箱在馬路上摩擦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讓顧桑榆很是不好意思,同時讓她忽略了,寶馬標誌下面卻是以B字開頭,根本就不是本省的車牌。
大約走了一半路程,顧桑榆搓了搓手,一邊感嘆着今晚真冷,一邊跺跺腳加快了步子。
“噗通——!”
忽然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讓顧桑榆腳下一頓,背後汗毛瞬間豎起,擡頭看去,就見河流中一個小孩兒正不停撲騰,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絕對不是村子裡的孩子,到像是哪裡的乞兒。
“救命,救……唔……我……嗚嗚嗚……”
小孩兒沉下去又浮上來,口齒不清着,像是下一秒就會徹底沉下去。
顧桑榆倒抽一口涼氣,扔下行李箱脫掉外面的棉襖,幾步上前就跳了下去,河水瞬間溼透衣服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怎麼掉到中央的,見他沉了下去,顧桑榆猛地吸了口氣,潛了下去,水裡黑濛濛的,只能靠感覺摸索,幸好小孩兒還沒失去意識,還在揮舞手腳,顧桑榆抓住他的手就往上浮。
“呼哈~”
“咳咳咳……”
顧桑榆浮出水面趕忙換着氣,小孩兒也意外地沒有暈過去,使勁兒地咳嗽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四腳八叉地纏在顧桑榆身上。
“咕嚕……
”
顧桑榆被他纏得整個往下面一沉,灌了一口水,嗆得喉嚨發痛,伸手想要掰開他的雙手,卻發現他緊緊地箍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的腰夾斷似的,哪裡是個小孩子該有的力氣?
“咳咳咳……”
顧桑榆兩手在水裡撲騰,保持着身體平衡,趁機低頭一看,正對上小孩子米粒大的眼珠子,此時死死地盯着她,咧開嘴巴顯露出後槽牙,是人類不能做到的猙獰微笑,偏生他此時嘴裡的話語帶着哭腔,是兩個極端。
“姐姐,救我上去啊……”
“啊……唔唔唔……!!”
半點反應的機會都沒有,顧桑榆覺得身體像是被千斤重擔纏住,瞬間沉進水裡。
黑暗的水中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水流的寒冷似乎穿透皮肉浸入骨髓,在胸腔疼痛之際,刺骨寒冷帶來的痛苦還來出了一份力。
顧桑榆揮動手指,金光直接反手衝胸前拍出,微熱掌心貼上冰冷的一團,面前的水流頓時一陣震動,直接撞擊到她胸前,顧桑榆頓時被灌了幾口水,察覺到身體負重消失便晃動着雙腳往上游去。
“桑榆?!桑榆你在哪兒?!”顧爸爸焦急的聲音透過水麪傳來,顧桑榆更是加快了滑動的頻率。
此時她的胸腔好似快要炸開。
“桑榆?!桑榆?!!”
大喊聲將旁邊的鄰居紛紛吵醒,周圍狗叫聲起伏,顧桑榆甚至都聽見了李叔打開門問怎麼回事兒的聲音。
不用想就知道此時顧爸爸是怎樣着急的神情,顧桑榆揮動着雙手,指尖敏銳地感受到空氣,還沒來得及欣喜,整個身體就被拖拽回去。
顧桑榆驟然睜大眼,缺氧的腦子悶得炸開,像是燦爛的煙火,璀璨不過瞬間,就徹底與黑暗融爲一體。
爸,我在這兒……
……
“老顧,你咋了?這麼晚叫什麼呢?”李叔披着衣服,冬日的寒冷讓他瞬間打了個哆嗦,砸着嘴問道,周遭被驚醒的村民紛紛趕來,甚至連道婆子都驚動了。
顧爸爸急得直跺腳,“桑榆不見了!”
“怎麼回事?!”李叔一瞬間正了面色。
顧爸爸指着腳邊孤零零的衣服和行李箱,連忙跺腳將事情簡單地說了遍,李叔皺起眉頭,驀地拍拍手掌,“快,我家前幾天才安裝了攝像頭,說不定能找到她去了哪裡。”
“快快快!”顧爸爸拍着手掌,急得紅了眼,“我就睡過去了,要是接到她電話就不會出事兒了。”
“老顧先別急,看看監控再說,桑榆那麼乖,不會出事兒的!”身後的老鄉拍拍顧爸爸肩膀。
所有人看着電腦,李叔將錄像調到幾分鐘前,清晰地看到顧桑榆的身影慢慢走過,幸好監控的攝像角度是夠的,能清楚地看見顧桑榆停了下來,隨後連忙脫了衣服,跑向了河邊。
“看,水裡沒東西怎麼會震動?”村民指着錄像驚叫道。
一邊的道婆子一看連忙驚叫,“不得了不得了,這是水鬼找桑榆小娃子做替身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