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魂飛魄散
濱海的夜已經很深了,韓雙將車停好,向樓上的家中走去。她住在華山小區某棟居民樓的頂層,房子是租的,但是剛纔那輛車卻是她自己買的。
她是兩年前從濱海輕工學院畢業的學生,但是在夜總會做小姐已經好幾年了。她和夜總會裡的別的小姐有點不太一樣,一是她人長的足夠性感妖媚,二是她的學歷也很高,外語說的很好,因此她的生意似乎比別人好許多。在這個世界當中,她已經是一個徹底“解脫”的女子,經常跟着形形色色的客人去酒店過夜,她的要價是子夜當中最高的。另外,她也和幾個不大不小的“成功人士”保持了一種經常的肉體關係。
但是她很聰明,沒有確定的做任何一個人的固定情人或者是所謂的“二奶”,而是巧妙的周旋於各色男人之間,最大程度的攫取他們錢包裡的鈔票。幾年下來,她已經積蓄頗豐,卻茫然不知道該如何確定下一步的人生。在夜總會那樣的小姐圈子裡,她是最招人妒忌的一個,也許唯一和她關係尚好的就是她的校友胡式微,她們也同住在一起。韓雙完全有經濟實力一個人買套房子住,但是她不想深夜回家的時候太孤單冷清,還是選擇了與胡式微合租住處。
想到了胡式微,韓雙不禁一陣感慨。她心底裡覺得胡式微不值,既然入了這一行,就不應該那麼太固執,還好這小妮子後來找了一份好職業不幹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事。韓雙多多少少知道衛達股份不是個好人開的公司,胡式微的事故也不是那麼簡單,但是她一個風塵女子在這個世界上又能做什麼呢?
想着胡式微,韓雙的心裡感到一絲的不安,冷清清沒有人氣的家裡似乎讓她感到有點害怕。她打開門走進了自己的臥室,幾乎立刻就聞到好嗆人的一股煙味,沙發的方向有個紅點在黑暗中一明一滅。——有人坐在黑暗中抽菸!
韓雙大吃一驚,隨即想起了報紙上報道諸如入室搶劫、強姦殺人等治安案件,好像很多受害人都是娛樂場所的三陪小姐。韓雙第一反應想轉身就跑,卻覺得雙腿發軟靠在了牆上,正巧後背將碰到了吸頂燈的開關,房間裡突然亮了,韓雙看清楚那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坐在沙發上的人她認識,就是同住的小微最近交的一個“男朋友”,姓風,她以前在子夜也見過。她曾經也勸過小微,好端端的生意不做,卻找了這麼一個沒錢沒勢的男人,交這種沒名沒份的朋友真是不值得。
坐在沙發上的人就是風君子,韓雙看見了他鬆了一口氣,用一種驚疑的口氣問道:“風哥,原來是你,你不去醫院看小微,跑到我房間裡坐着幹什麼?嚇死我了。”
風君子面無表情,說道:“我就是在等你,我想知道小微是怎麼出事的。”
韓雙:“她是在單位出事的,我怎麼會知道,你和她關係那麼好,應該知道的比我清楚纔對。”
風君子:“前幾天小微給我託了一個夢,似乎有話要告訴我,”他頓了頓又說道:“小微要我來問你,所以我來了。”
韓雙似乎又被嚇了一跳:“風哥你可別嚇我,冤有頭債有主,小微的事情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點關係也沒有?一年多以前就是你把小微拉到夜總會做小姐的,如果不是你當初將她拉下水,也許就不會有今天。”
韓雙:“看來小微都跟你說了,這你怎麼能怪我,你這種無用書生哪懂得這個世界,我當初把小微介紹到夜總會不是害她,相反我是想幫她。話又說回來,就算她沒有做過夜總會小姐,今天就不會出事了嗎?”
風君子一陣黯然,他從來沒有問過胡式微爲什麼會到夜總會工作。他是個聰明人,聽過胡式微身世之後就想明白了其中的一切:自幼喪父,一個寡婦娘帶着她和一個弟弟生活在農村,她又非常“幸運的”考上了新世紀的中國大學,走上這條路也不能說什麼。他沒有問過,胡式微自然也從來沒有主動和他說起過。
他又問韓雙:“我今天不想爲難你,你也不要爲難我,我只是想問問小微出事前都和你說過什麼?”
韓雙嘆了一口氣,回答道:“你們這些男人到底有沒有心?小微曾經告訴過我公司老闆找過她,她感到很爲難,後來她以爲這件事情過去了就不想跟你說了。她還隱隱約約跟我說過她發現公司裡的一些事情,覺得非常不對勁,但是怎麼樣不對勁她也沒有告訴我。看樣子小微對你是真不錯,不想給你帶來麻煩,什麼事都沒說。”
風君子的眼圈似乎有點紅了,突然用一種惡狠狠的語氣對韓雙說:“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會一筆一筆的把這些賬都算清楚的,今天就首先從你開始,小微既然出事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韓雙看見風君子的眼裡突然冒出兇光,心裡感到一絲的恐懼,她想喊人或者跑走,但是屋子裡只有他們一男一女,她再快也快不過對方的。好在她是一個風塵中打滾的人,見慣了世面,當下把心一橫,擠出一臉嬌笑,反倒扭着腰湊了過去,嗲聲嗲氣的對風君子說:“風哥生氣了,爲什麼要欺負我們這些可憐的弱女子呢?你要出氣我就讓你出氣好了,只要你不生氣就行。”
韓雙見過的男人恐怕太多了,她對自己是相當自信的,身體就是武器,現在這個武器有可能讓她避開潛在的危險。她見風君子不說話,覺得對方已經有點動心了,乾脆坐到了風君子的腿上,繼續撒嬌道:“小微是我的姐妹,現在她不能陪你,我也應該替她安慰安慰你。”
風君子突然笑了,在她耳邊小聲的說:“我第一次去子夜的時候,聽說你很有一套,還有小姐說你是個受虐狂,所以出臺價錢特別高。今天我有一件事情想搞清楚。”
韓雙聽了心裡一陣發怵,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真是這樣倒也沒什麼事了,於是繼續嬌聲嬌氣的說:“風哥你想怎麼搞清楚?”另一隻手也開始向挑逗的地方摸去。
此時風君子突然收起笑容,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在韓雙聽來無異於一聲驚雷,她覺得整個身體似乎被浸到了一個冰窖裡。她只聽見風君子冷冷的說:“韓雙你告訴我,兩年前喬方思是怎麼死的?”
韓雙幾乎想都沒想就想起身逃走,不料風君子似乎早知她有此反應,一把攥住她仍然將她摁回到自己腿上,他已經感覺到韓雙的身體在發抖,但是他不加理會又繼續冷冷的說道:“雙雙小姐,現在怎麼不發sao了?你在我面前最好老老實實,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象的要多,今天來也不是隻算小微這一筆賬的。”
韓雙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我真的不知道,喬方思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她是怎麼死的我一點都不知情,你可以去問警察。”
風君子左手仍然攥住她的肩膀,右手掏出手機,手機彩屏上正是陳小三的照片,他問韓雙:“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飄飄死的那天晚上,你見過這個人吧?你以爲警察沒能找到你你就沒事了,要知道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的,擡頭三尺見神明,黑暗中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你。”
“飄飄”,韓雙喃喃道:“這是喬方思的小名,你是她的什麼人?你到底是人是鬼?”
風君子冷笑着說:“我是索命的冤魂,你現在最好將那天晚上的事情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我說到做到。”
韓雙已經接近於崩潰了,身體一陣發軟,風君子抓住她的手現在卻成了扶住她的身體。只聽見韓雙斷斷續續的說:“那是兩年前的事情,這個人到子夜點了我的臺,給了我很多小費,但是他好像對我的底細很瞭解,甚至有我在酒店出臺時候的照片。我很害怕,但是他好像並沒有敲詐我的意思,只是要我一定要約一個同班的女生去酒吧喝酒,這個女生就是飄飄。他還說如果我辦不到,他們不僅能讓學校開除我,而且還能讓我以後混不下去……”
風君子接着問:“在這件事前幾天你們系是不是組織了一次學生體檢,好像還是什麼‘健康學習主題活動’,聽說是和衛達集團聯辦的?”
韓雙:“是有一次體檢,但是什麼活動我就不知道了。”
風君子:“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最好說清楚。”
韓雙:“在酒吧喝了幾杯酒我就喝多了,有人送我回家,後來的事情記不清了……後來我回學校聽說喬方思失蹤了,再後來聽說她死了。我嚇的什麼都不敢說,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那個找我的人你也知道是誰,不要再問我了。”
風君子冷笑道:“這個人叫陳小三,是個道上的角色,他的老闆叫衛伯兮,相信你也聽說過。真沒想到這些人下手這麼不乾淨,居然還把你留着……也好,他們沒有滅口就讓我替飄飄討債吧。”
韓雙嚇的幾乎說不出來話:“你、你、你想幹什麼?”
“要你的命而已”。風君子突然將韓雙提起來按在沙發上,左手鎖住了她的咽喉,用膝蓋頂住她的小腹,使她無法掙扎。韓雙只看見風君子的右手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想呼救,但是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只看見刀光一閃,刺中了她的左胸,細長的刀刃直沒至柄。
韓雙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發熱又一陣發冷,心臟部位有一陣被刺入的冰涼的感覺,她似乎是暈了過去,又似乎是清醒的。她的意識好像飄出了身體,游到了天花板上,她看見了下面的自己,躺在沙發上,胸口的心臟部位露出一節刀柄。這時候房間的牆壁似乎變得透明瞭,她看見還有一個人站在屋外的廳裡——這個人居然就是已經死去的飄飄。飄飄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剛想對飄飄說些什麼,突然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耳邊接連響起兩聲脆響,她又重重的落到了沙發上,似乎是被什麼力量彈回到自己體內。這股力量來自於風君子,就在韓雙“看見”飄飄的時候,風君子突然扯起她的頭髮,用力的給了她兩個耳光,這兩個耳光把她打醒了。
韓雙覺得自己的兩頰熱辣辣的腫了起來,眼淚此時才唰的流了下來,她一睜眼看見風君子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光盯着她,她用虛弱的聲音問道:“你爲什麼要殺我?”
“你現在後悔了嗎?”風君子的語氣中似乎有一絲悲憫。
“我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現在你以爲你報了仇,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去報復了。”韓雙流着淚說道。
“你看見飄飄了?”風君子問。
“我看見她了,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報應了。”
“知道了就好!”風君子突然一縮手,將刺在韓雙胸口的匕首拔了下來,令韓雙感到意外的是,並沒有出現鮮血噴濺的場面,刀刃不見了。風君子對韓雙說:“這是一把假刀”,說着又將刀刃從刀柄中抽了出來,“你沒有受傷,甚至衣服都沒有刺破,我根本沒打算殺你,是飄飄要我這麼做的,她只是想讓你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那兩個耳光是爲了把你的魂拉回來,同時也是我替小微打的。”
韓雙此時才還過魂來,她覺得身體已經被冷汗浸溼了,整個人已經接近於虛脫。又聽見風君子接着說:“現在你相信我了吧,什麼叫擡頭三尺見神明,我希望你能做一些事情幫一幫飄飄和小微,你會不會拒絕?”
韓雙喘着氣說道:“不是人人都能夠有這種死而復生的感覺的,我看見飄飄然後醒過來,覺得這個世界突然變了,你說吧,要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不會拒絕。”
風君子:“你會不會在撒謊?”
韓雙:“我騙你也不敢騙鬼魂!”
風君子:“那好,你聽着,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我想殺一個人,這個人就衛伯兮!”
“什麼?衛伯兮!這種人不是我們這樣人人都可以欺負的賣笑小姐,也不是你拿一把假刀就能夠嚇得住的。你簡直是想要送死一樣。”
“我想殺他,但是我也不想送死,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去當殺手,只是需要你幫一點小忙而已,我是不會害你的。我想殺他不是想讓他死,而是想讓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讓他用整個下半輩子去體會以前被他欺負的可憐人的感覺!”風君子冷笑着說。
韓雙:“我們鬥不過他的,你非官非商非惡,而他有權有勢有錢,怎麼可能扳倒他,你只是一介書生,你沒聽說過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嗎?”
風君子:“是嗎?那麼今天我也告訴你一句話:君子殺人,不動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