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招娣許久。
“等你命劫將盡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
他竟可以這麼平靜的說出這麼一句話，招娣的身子略微搖晃了一下，薄霧籠罩上眸子。
“清水鄉爲什麼說是爲了保護我？”招娣問道，很平靜的問道，因爲她突然想師傅了，特別特別的想，就如他的每一句話一樣，師傅說他八歲就偷看女人洗澡，十幾歲就開始追女孩子。
他幾歲修的道？是不是就爲了師母？
他突然轉過臉去，對着河水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問了？你年紀還小，有很多事情都還不懂，我今天帶你來，是教你怎麼識別童子命格的，不光是相子脈的傳承，也關乎玄學之術的實戰見識，有些問題，想不通，就不要想。”
好吧，招娣冷靜了，自己的出發點似乎是因爲介意他那麼多秘密，可是他的出發點與自己不一樣，大大的不一樣，就像是兩條路的人。
“童子命，自幼多災多難，體弱多病，因爲童子命格的人都是前世積累客觀基業的好人，所以，這一世只需十二年的苦命人生，死後方能修成正果，所以，比較短命，我這也是對小龍命格的初步猜測罷了，明早四柱清香若是東方的三柱清香燃燒迅速，那就代表，他就是童子命。”
“東方住神靈，也是正神之位，這說明小龍命數枯竭，受到神靈的召喚，我唯一的疑點是，當年小龍落水時請的神婆，是不是有跟小龍做過法，讓他躲過童子命，卻適得其反。”
玉麟說着，看着面無表情的招娣，因爲她在虛心求教，便沒有打攪，只是，有一些細微的東西，他還是能感受得到，與其正面爭執，不如留下空缺，有些問題確實不該回答，就如有些問題不該妄言是一個道理，那樣，會欠下因果。
他說完，幽幽的轉身，招娣這才清醒過來，好不容易牽扯到了玄學之術，覺得與他有共同語言了，可爲什麼招娣覺得自己留住他繼續探討的勇氣還欠缺的太多，只是轉眸看着他回了趙家。
招娣吸了一口河水衝上來的清新空氣，帶着泥土的溼潤和河裡水草的味道，有一點腥味，但是一點都不會影響她鼻息間的享受。
以前在清水鄉那個家庭的時候，早晨早起，晚上歸來，她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對生活發脾氣，雖然很窮，雖然人家可以燒煤球，自己家還是燒柴火，有幾戶人家燒起了煤氣，自己家還是柴火。
那時候，她怎麼就不會任性，不會發脾氣呢？
突然之間，她想“家”了，那個家，就是那片慘不忍睹的廢墟，她好像一直都在工作，幹活，連三歲弟弟有多重都不知道，可能那時候，他吃的好穿得暖，對於招娣來說，就夠了吧，所以，她對弟弟的瞭解太少了。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趙家的人，在圍着老宅子的四個方位點香，招娣稍稍愣了一下，午夜了嗎？
玉麟沒有出現，就見趙爺爺的孫子四下小跑着點香，咯吱窩裡夾着用剩下的清香，剛點燃東方的清香，他就大呼小叫的小跑着衝進了趙家的門，一邊跑一邊叫囂着：“見鬼了，燒的好快……燒的好快……。”
招娣眯着眼睛看去，趙家房子東邊山牆出的地面上，那三點星星之火招娣還是能看到的，明顯就像是被人用嘴巴吹起一樣的燃燒，像是一個多年沒有抽過煙的菸民猛猛的抽着煙一樣的燃燒速度，招娣甚至能看到那火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併着清香。
“玉麟方纔說什麼來着？”
招娣這纔想起來回憶，東方主神靈，如果東方的香火燃燒的快，那麼，就說明小龍真的是童子命，好神奇的玄學知識，招娣有些不要臉的覺得，她該進去跟着多學學，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是他的秘密很多好不？又不是我做了什麼虧心事。”招娣唸叨了幾句，大步跨進趙家房子裡，還是推門進了那個房間。
“小龍落水的時候，請來的神婆有沒有替他出主意遮擋童子命的災劫？”
“紮了個紙人……”
趙爺爺剛想說，正好是招娣推門而入的時間，招娣有些尷尬，因爲他們倆都看向這裡，玉麟最先恢復平靜，轉過眸去，倒是那趙爺爺上下打量着招娣，頓了許久才招呼她進來坐。
趙爺爺一邊說話，還是會時不時的看看招娣一眼，好像招娣身上長了些和人類不大一樣的綠毛兒一樣。
“紮了兩個紙人好像，我記得當時那神婆借了我家龍兒小時候兩身衣裳呢，一個紙人是丟進了河裡，另一個人，就擱在東屋山頭外面燒了，燒掉的那個紙人背後，還寫了小龍兒的生辰八字，那神婆說，這能擋災，保證我家小龍兒一輩子平安無事，我是想了又想纔給的……”
“看來小龍過了十二歲？”玉麟緊跟着問道，玩弄着手裡的茶杯，卻沒有喝下，招娣無意識的低垂了一下眼簾，看了一下那杯中的茶葉，他不喜歡喝。
“過了，這張全家福就是小龍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拍的。”老年人有時候確實有點粘人，似乎怕年輕人不懂，又把那張照片拿出來給玉麟看。
玉麟沒看，但是沒有做出拒絕的動作，招娣看得出來他心煩意亂，但是招娣又不敢肯定，他是爲了小龍的事情才心煩意亂的，當然，她更不相信是因爲自己。
“小龍確實是童子命，能過了十二歲也算是那神婆有本事……”玉麟終於說話了，緊接着又說：“重新紮一個紙人，同樣焚燒過的衣服，同樣寫上八字，但是，不要燒掉，擺在你家宅子的正東方，每逢初一十五都供着，清香不少，果盤不丟，便可相安無事。”
玉麟這一席話似乎是草草收藏，言辭之間帶着疲倦的味道。
“玉師傅留步……”玉麟說完就起身走，似乎這一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卻被趙爺爺叫住，玉麟這才止步。
“可否告知其中奧秘？”趙爺爺渾濁的眸子流露出渴望和感激，玉麟駐步，似乎他不懂得如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