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沒希望過誰死,或者誰不死,有些事情只是命數罷了,即便心裡明瞭,卻也無法說破,命在你手裡,不是別人說你死,你就必須得死,以後,不要問這樣傻的問題。”
他的聲音輕柔的像是春風,口中哈出的氣流灑在招娣的頭髮上,宛若輕柔的絨毛一般。
也許,正如他所言,他即便是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也不能說破,也算是泄露天機了,命數該絕者,天會讓你絕,若命不該絕,即便推入火坑,也一樣會絕處彭生的活下來。
招娣對這句話很滿意,總比親耳聽到他說,他就是要找自己,就是要自己死去救活她。
“不要多想了。”玉麟微微垂暮,看到她長出了一口氣,看似疲倦的樣子說道:“如果真想讓你死,我又何必等到你十八歲?”
招娣猛然擡頭愣愣的看着他,他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擦頭髮的動作被迫止住,手裡還拿着毛巾。
對啊,師傅說,他一出生就救過我呢,不是嗎,是這樣的吧,一出生沒有哭,就是個癡呆兒,是他救了自己,清水鄉爆炸案件,他從始至終都口心如一的保護自己,爲什麼非要等到十八歲呢?
他是在點醒自己,他沒有真心要自己死?
這一刻,招娣竟然感動的喘不過氣來,她有些回不過神來,好像這個領悟對與她來說,比生的價值還要重要,她頂着還沒有乾的頭髮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
玉麟雙目一怔,許久纔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她,長出了一口氣,那如星的眸子竟閃過心疼,他微微閉上了一會兒眼睛,才徐徐睜開。
“我知道你的意思,命劫一切都是要靠我自己,如果命數該絕,無法左右,如命不該絕……我……”
招娣竟吞吞吐吐,半晌都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命該絕,那麼,他的妻子將永遠無法醒來,如果命不該絕,那麼,她想說……她可以賠給他一個妻子。
“怎麼了?憋得看上去那麼難說?”玉麟微微扶起她的肩頭,看着她。
她咬着下脣,低頭不看她,玉麟微微一笑:“這兩年,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一切都不是絕對的,你不是說過,人生最珍貴的東西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嗎?嗯?”
玉麟揚了揚下巴,招娣狠狠的點點頭。
“去睡吧!”玉麟說着,將招娣送到了以前住過的那間房。
“我來了一天了,還沒跟師伯打招呼。”招娣路過師伯的禪房說道。
“他不在道觀。”玉麟幽幽的說着。
師伯是退隱的鬼谷門前輩,本是修心養性,安享晚年,他這會出去是因爲什麼大事嗎?招娣對師伯的人一點都不瞭解,除了知道他的號無名子意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也沒有多想。
這一晚,似乎是招娣長這麼大睡得最踏實的一個晚上,她沒有做夢,就連那經常纏着她的血海之夢也沒有出現,晨間,悄然來臨也是山裡的一道風景。
沒有吵雜的車聲,也沒有雜亂的人聲鼎沸,只有悄然而至宣告天亮的早起鳥兒,那種感覺,一覺睡到自然醒,甚至不用擔心時間,醒來的第一種感覺是從鼻息裡傳來的,濃郁的大山清新,仿若人的肺都在每一天清晨洗了個澡一樣舒服。
招娣出了門,本想去找玉麟,卻發現整個道觀就剩下她一個人,招娣的心有點不安,走出了道觀看了看曾經跌下去的那片山谷,該不會是又去洗澡了吧?
招娣找了許久,才發現有一隻看上去不怎麼像是山谷戲水的白鶴,那人端坐在一塊石板上,背對着招娣,招娣吸了一口涼氣,他是盤膝坐在那兒的,要是做個大鵬展翅的動作,招娣保證,誰要是一眼不把他當成潭水裡戲水的閒雲野鶴,招娣跟誰急。
招娣本想坐在道館門口等他,可是,招娣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記得上次跌落這山谷的時候,看到了一塊石板,而且招娣感受到了裡面有東西,玉麟說,是一隻狐狸,而且是被鎮壓在裡面沉睡的狐狸。
玉麟這,真的是有雅興,沒事坐在那兒陪狐狸,狐狸?招娣一愣,她想起了玉棺材裡的女屍,玉麟說過,她的前身就是一隻成精的狐狸。
招娣繞過了道觀,從道觀後頭走進了山谷,遠遠的看着玉麟像是一尊雕像一樣盤膝坐在石板的旁邊,一動不動,好像一整夜都在這裡坐着一樣,也不說話。
招娣悄悄的靠近,竟發現他的白色衣衫的肩頭部分溼漉漉的,這明顯是露水落下的痕跡,招娣不得不承認,他果真是在這裡坐了一夜。
招娣擡手在他眼前晃動了幾下:“玉麟?你一夜都坐在這裡?陪狐狸嗎?玉麟?”
他一動不動,宛若石化一般,招娣蹙眉,心裡頭一咯噔,她顫抖的擡手想去試探他的鼻息。
手纔剛剛伸到他的額頭部位,突然手腕一緊,玉麟睜開眼睛,抓着招娣的手腕輕輕放下:“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你一夜都在這裡坐着?”招娣被玉麟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師傅沒教過你入門心法嗎?”玉麟將挽起的袖管小心翼翼的鬆開,怕打了幾下,宛若生怕弄皺了一樣。
“養息法?”招娣有一個就想到了這個術法,因爲師傅除了招魂術和引魂術,也就是詳細講解了養息法那機種修心養性的心法。
“嗯~”他嗯了一聲。
“你……”招娣一愣,指着玉麟的鼻子半晌都沒說出話來:“你……一夜?”
招娣記得特別清楚,師傅講解養息法和龜息法還有胎息法的時候是多麼的詳細,還曾拿鍛鍊肺活量,強大靈魂來比喻養息法,用烏龜淺水可深藏水下縮脖子好幾天,用胎兒在母體裡孕育生命來形容胎息法。
玉麟竟然一夜?這是到了什麼境界?龜息法嗎?招娣有點驚訝,她感覺養息法連起來都能讓人聯斷氣,她試過,那種強行擴張肺部,再強行擠壓肺部的呼吸法,真叫人眼冒金星,頭暈腦脹。
“習慣了就好,跟睡覺一樣。”他淡淡的說道,招娣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