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本王來爲你脫下這地妃服！”
招娣突然轉眸不可思議的看着卞城王，他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這一身地妃服，也只有他能解開，他前來送行的嗎？
招娣像是沒了氣的氣球，雙手支開，似乎在無言的說道——那就開始吧！
薛辭側過臉去，雙手背後，嘆氣而不語。
“王妃，你要不然，再好好考慮一下！王妃……”
碧兒和殷兒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包袱，換了便裝，此刻拽着招娣的胳膊央求道。
可是，衣襟的紐帶，一粒粒的被他解開。
當他解開隆起的腹部時，他的手頓了頓，似乎想去觸碰那即將誕生的寶寶，卻又沒有勇氣的縮回了手。
地妃服宛若斷了線的風箏，落在身後。
招娣的臉宛若白紙一般蒼白，脣角已經無力挽起弧度。
“告辭！”招娣稍稍墩身，帶着殷兒和碧兒走出鬼門關。
她一直都面無表情，直到走出這鬼門關，回頭看去，那鬼門關瞬間消失的那一刻。
那雙藍眸透着絕望看着招娣。
招娣纔將眼淚徹徹底底的釋放出來。
“王妃……”碧兒看了看殷兒痛心的看着招娣喚道。
招娣似乎清醒了，孩子快出生了，她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我們去哪裡呀王妃?”
“總不會讓你們風餐露宿！”招娣站起來。
…………………
這裡，碧水青山，小河上架着獨木橋，橋下溪流潺潺，對面，竹屋三間。
竹屋前的草叢沒過膝蓋。
竹屋後，竹林茂盛翠綠，竹條自屋後垂下，竟搭在了屋脊上。
那隨風搖擺的竹稍宛若天扶的掃帚，一遍遍輕柔的掃撥着屋檐。
“靈兒姐，我們住在這裡嗎？”
殷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擡手遮着眉頭揚天看向烈陽。
“殷兒，我們還是先打掃一下這裡的雜草吧！”碧兒稍稍年長，並未多說什麼話。
招娣扶着隆起的肚腩，繞過竹屋，來到竹屋的後頭。
所有的回憶像是泉涌一般，一下子涌上腦海。
看着那簡陋的墓碑上李婆婆的名諱，還有那長滿雜草的墳丘，方靈很想慰問幾句——過的可還好！
幾盞白燭，幾片草紙，終究沒有弄明白，這三柱清香，慰問的是死去的人，還是活着的人。
“靈兒姐，我們可能要添置一些家用！”身後傳來殷兒的聲音。
招娣擦了擦眼角的溼潤，從頭上摘下一枚金簪：
“去金銀首飾店，賣掉。”
殷兒有些猶豫不決，可最終還是接了過來，抿了抿脣道：
“靈兒姐，這金簪可是王……”
“快去吧！買些合適的衣裳！”招娣打斷了殷兒的話，扶着膝蓋站起來，另一隻手扶着腰回了那熟悉的房間。
一桌一椅，都仿若隔天，還記得那木桌前，柳巖，孫啓，圍着一張地圖嬉鬧着。
還有第一次見柳巖的時候，就在那那條獨木橋的地方。
她的傲慢和清高，她叼着煙那吊兒郎當的模樣，終究是因爲傣明清而變了性子。
而自己，何嘗又不是？
轉身回房，就連那間臥室都似乎還彌留着李婆婆臨終前抓着自己手時的場景。
李婆婆死後，師傅從未想過尋找過她，難道，這一世的遺憾真的要消弭在那碗孟婆湯中嗎？
“靈兒，喝點熱茶！”
碧兒雙手捧着一口破了一條口子的瓷碗遞給招娣。
招娣雙手接過，突然手心傳來一股溫暖，讓她幾乎一瞬間感受到，這碗的溫暖，她無法放開，只想捂緊。
哪怕是指肚傳來滾燙的炙熱，她依舊不敢放開，因爲只要一離開，指縫就會吹進刺骨的風，讓人覺得更冷。
………………
這是一處小鎮，乾淨的牆壁，乾淨的路道，一看就是剛建設不久的小鎮。
大街入口，掛着三個字的標示——清水鎮。
這裡是被前不久剛剛開發過的地方，所以，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那麼喧鬧。
兩側店鋪五花八門的商品，令郎滿目。
一位牙牙學語的孩童，舉步蹣跚的孩童扶着趕緊的牆壁學着走路。
一位女子跟在他身後，滿臉慈愛的雙手支開，宛若隨時扶住他會倒下的身子。
“再看看，這是手工刺繡的鞋墊兒，再看看……還有其他款式！”
這是一家專門買刺繡的手工活店鋪，很狹隘，店鋪內掛着不少花樣的鞋墊，還有小孩子的肚兜，就連那綿綢的襯衫，也都是手工繡上去呃。
店鋪內坐着女子，正拿着一張黑色名片端詳着。
門外的女孩捏着親手刺繡的鞋墊追出去老遠，又垂頭喪氣的折了回來。
“靈兒姐……我繡的不好看嗎？”
殷兒捏着鞋墊硬是給方靈看。
方靈微微將目光從手中的名片上移開，看了看道：“挺好看呀，是他們不識貨！”
此話一出，殷兒的臉很難看，因爲方靈每次都這麼安慰她，賣不了錢，這店面需要房租，小東西需要養活，總不能回到竹林小築種青菜吃吧。
再看看靈兒姐，她那麼善良，連一隻野兔子都不捨得殺，小公子，又哪裡能吃得上葷腥。
一下子，整個店鋪都寂靜了下來。
方靈看着手裡的名片，又從信封裡掏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鋼筆字。
大意是說：京都突顯一處陰氣極重之地，有能者說是夜間看到百鬼夜行，這件事，也是突然出現，故招攬各路同道中人，一同剋制，以免陰陽紊亂。
落款處沒有留下名字。
方靈這封信很顯然是被人拆開過的，也難怪。
這信封，還是前一陣子因爲交房租纔不得已去替一位老太太淨宅的時候給的。
說是酬金不少，只要去了，就能無常領取三千塊，若是答應留下協助，定金五千塊，若是能幫忙擺平，疊加一萬塊酬勞。
方靈折上信封，看着碧兒將髒兮兮的安安帶回來，笑着給他擦嘴，夕陽照進店鋪，那一刻，方靈的視線似乎即刻打上了馬賽克。
朦朧之中，方靈似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