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都不要怕,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他淡淡的說道,開車的是一名新來的保安,玉麟擡手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攥着,那手心裡的潮溼汗水,讓玉麟嘆了一口氣。
方靈沒有反抗,他的手很柔,很軟,是那種乾燥的溫柔。
“嗯!”
抵達竹林小築的時候,玉麟的手似乎都沒有放開過,方靈卻先一步下車道:“你先回去吧。”
保安點了點頭便開始調頭返回。
方靈鬆開玉麟的手,小跑着衝向那遠處的竹林小築。
玉麟卻站在原地看着那竹林叢中的幾間竹屋,思緒,像是一把刀子一樣一下下的劃在他的心頭。
還記得多年前,那李媛媛死去的時候,她那副被淚水憋着的一張臉,從房間裡衝出,抱住自己的時候,哭的像個孩子。
“怎麼了?”
她仰頭看着自己的眸子,那一刻,她的眼淚終於宛若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撲進了自己的懷裡……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撞,玉麟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卻不知這衝撞,衝撞的是心裡那根最脆弱的弦。
她就那麼肆無忌憚的抽泣着,她哭的很兇,肩膀顫抖着,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去撫摸她的脊背以示安慰。
“我想好好活着,我不要……不要命劫,我不想留着遺憾……“
她哭着說着語無倫次的話,那時候,自己看着她哭泣的樣子,顫抖的身子,竟情不自禁的將她抱在懷裡,似乎還刻意將胸膛留給她,讓她有一個哭的舒服的地方,一遍遍的揉着她顫抖的肩膀。
“不哭了……有我在。“記得自己說了這麼幾個字,這丫頭卻說:“就沒有其他的話了嗎?”
她甚至擡着朦朧淚眼看着自己,將那鼻涕蹭了自己一身,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讓人心疼,而如今她的背影就在眼前晃動。
卻仿若在骨髓內注入了鋼筋鐵骨,她卻不知道,她如今的堅強,更讓人心碎。
“安安……!”
竹屋內傳來了一個陌生女人的嚎叫,玉麟這才擡腳榻上那獨木橋。
“殷兒,不要緊張。”方靈的臉色很難看,她何嘗不想痛苦一場。
竹牀上的安安宛若睡着了一樣,呼吸均勻,可是,碧兒卻說,他已經睡了三天沒有吃一口飯,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方靈不是瞎的,她一眼就看到安安眉心處那一團灰氣,若是再持續下去,安安的命,就沒了。
她也想哭,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天爺就已經明確了:老天爺不相信眼淚。
“殷兒,你和碧兒先出去吧,去照顧照顧柳姑娘!”
方靈儘量鎮定的說道。
“小姐,安安已經三天都沒有睜開眼了,咋辦那!”碧兒的雙眼似乎哭腫了,殷兒雖成熟一些,但是,方靈也看得出來,殷兒的眼睛也熬上火了。
“先出去,我們等靈兒小姐定奪!”
說着,殷兒就推着碧兒出了門,房間空空的,緊緊地,方靈看着那張熟睡的臉,竟然扯開了嘴角的一絲笑容。
那弧度,任誰看了都肝腸寸斷。
方靈突然想起了什麼,胡亂的抹抹眼淚,長出一口氣,她必須要靜心,必須,就算天塌了,她此刻也不能掉鏈子。
招魂咒一觸即發。
是的,安安是丟了魂,在民間,小孩子被嚇着了,整日哭鬧不停,那是因爲魂魄未穩,很容易丟魂,就比如,小孩子不可以在野地裡睡覺,那樣,醒來的話,魂可能回不來了。
而安安的各種象徵都是掉魂了。
方靈擡手剛想掐訣,手卻被突然襲來的一股溫暖的手掌包裹了。
“不可以用招魂咒!”
玉麟從一進門,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再看看那孩子的長相,他便已經明白了。
“爲什麼?”方靈收起手決站起來問玉麟,他的雙眼依舊那麼平靜,方靈甚至不知道什麼東西能讓他的眸子不再平靜。
“你若是招魂,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玉麟說道:“他的魂不是丟的,是被人惡意帶走的,如果你用招魂咒,招回來的東西,玉某不敢保證一定是陰君的,但絕不可能是安安的。”
“爲什麼?爲什麼?”方靈幾乎沒有力氣了,她坐在地上:“是地府的人嗎?一定是的,一定是那個陰君,到底是誰泄露了安安的身世,他們殺不了卞城王,爲什麼要爲難一個孩子呢?”
方靈的聲音越來越大,她卻沒有一滴眼淚往下掉。
她只是對安安充滿了愧疚,她沒能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就連絕無僅有的母愛都稀薄的只剩下那小自行玩具了。
“你冷靜點,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極端!”
玉麟蹲下身說道,玉麟承認,他活了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他從來都沒有像此刻看着她這般極端一樣痛苦過。
“我要和他們拼了,我不能等了……等不了了……”
方靈覺得他的手在自己肩頭輕輕拍了拍,雖然是安慰,可是,安安呢?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推開玉麟就往外跑。
誰知道,方靈剛衝出竹林小築,就被一股強大的陣法阻攔了去向,四周的竹林明明清脆無比,卻根根都扭曲着。
這是名副其實的障眼法,就連腳下的路都不見了。
少卿,腳步聲傳來,方靈回頭看去,是玉麟。
“還有五天就是中旬,再等等……”玉麟淡淡的說道。
“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有多疼嗎?我這一生只有安安了,她誰的都不是,是我一個人的,地府浩劫憑什麼就拿我的孩子做賭注?他那麼小,還不到三歲……做錯了什麼?”
方靈捂着臉蹲下來,哭的像個孩子,那聲音卻被一陣雷聲淹沒。
瓢潑大雨像是老天爺提前準備好了的水瓢就等着方靈一哭,便潑下凡間……
玉麟的髮絲很快被打溼,那明亮的丹鳳眸子透着無助和痛苦,眼眶微微泛紅,嘴角的血漬不知何時溢出,被雨水沖刷着。
他記得,自己明明封印了心!
做人,真的很苦,因爲人,連自己記得心都管不住。
他上前兩步,將方靈拉起來,緊緊地抱着她,方靈哭的更兇了。
玉麟卻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有些東西,壓抑久了,便需要一個釋放的方式,此刻,他突然感覺自己清醒了。
“如果你非要此刻去地府,玉麟依舊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