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兒!別哭了!你快看,姐姐是被人害成這個樣子的,這刀口整齊,分明就是利器所割!你看呀……”我晃着圈兒的肩膀叫他。
聽了我的話。圈兒的哭聲立刻停頓了下來,目光集中到秀兒的腹部,頃刻,他紅着眼睛惡狠狠道:“是誰?是誰這麼做!我若知道。一定將他千刀萬剮!!”
人死爲大,死者更應該受到人們的尊敬,生前是非,仇恨。都會隨着死亡而放下,更何況秀兒性子好,從未聽說與誰結過仇怨,那麼,誰會這麼惡毒的把她從墳中挖出,又剖開了她的肚子呢,剖開一個死人的肚子又能幹啥?
我的腦子飛快的轉着,肚子---對了!圈兒說過,秀兒懷孕了!那她的肚子裡應該是有個孩子的!再看秀兒身邊的那團爛肉我忽然明白了,那是胎衣,而那截白色染血的東西不是腸子,應該是小孩子的臍帶!
“圈兒,我知道了,那人拋開姐姐的肚子,就是爲了取走姐姐腹中的孩子!”
“孩子?”
圈兒重複了一遍,猛的趴在了秀兒的小腹處,透過那血窟窿往腹中瞅去,片刻,他悲痛欲絕哭喊道:“沒了,孩子真的沒了!是剖腹取子!姐姐生前最愛孩子,曾經失去孩子差點兒要了她的命,現在……是誰他孃的這麼殘忍!死後還要讓她們骨肉分離!上天爲什麼對她這麼的不公平!爲什麼……”
圈兒的情緒幾欲崩潰……我看了眼上了黑影的天,拉起圈兒道:“事到如今,我們先把姐姐擡回去,再……再想辦法抓住那兇手,替姐姐報仇!”
其實,我本來是想說再去報警的,可是圈兒現在也是殺人犯,我怕說報警一詞會刺激到他,再者說,活人失蹤警察都多束手無策,一個死人肚子裡不見了個孩子,報警也不見得有啥用處。
我們給秀兒稍稍整理了下衣裳,把她的的屍體擡到小推車上,推着車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村子走去。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往回一路下坡,路滑難行,加上秀兒的屍身早已被凍成了一根冰樁子,放在車子上直打滑,車子一顛就往下掉,無奈,我只得在一旁把着,就這樣,倆人跌跌撞撞走了一半的路程,天就全黑了下來!
天一黑,光便顯得扎眼了起來,從我們身處的位置望去,山下竟然有一片火光,不是燃燒着的大火,而是星星點點的火點兒,像是許多燃燒的火把。
我心中暗自疑惑,火把這種東西現在很少用了,夜裡出行,人們多是用手電筒照着亮兒,山下忽然出現了這麼多的火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又走了二十多分鐘,我終於看清了山根下的狀況,山下聚集了很多村民,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根火把,我目測了一下,約摸全村的老少爺們都來了。而在人羣當中還有一個陌生的老頭,那老頭穿着長袍,頭戴一頂黑色圓帽,長眉長鬚,手持羅盤,背上揹着一把紅纓吊柄的木劍,看打扮,像是有幾分仙骨的道士。
我打量着那個老道。其他人的目光,卻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和圈兒,好像我們的忽然出現,是多麼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衆人的目光盯的我極其的不自在,可圈兒卻對他們視若無睹一般,繼續埋頭前行。大家就聚集在山根下的路中間,小推車要想通過,就必須從人羣中穿行過去,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死去的秀兒。”
人羣瞬間騷動起來,人們面面相窺,交頭接耳,隨即紛紛向兩邊退去,避之不及般給我們讓出了一條道。
我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還沒等我發問,村長馬長青便帶着那個老道士走到了我們面前。他滿眼心疼的看了眼僵硬的秀兒,立刻囑咐圈兒放下車子,隨即對那老道士作揖恭敬道:“孫道長,您給瞅瞅,這丫頭---是不是被他們給害了!?”
圈兒心中本就想着查出‘剖腹取子’之人,爲秀兒報仇,此刻,聽了村長的話,他立刻放下車子,滿眼期待的看向那老道,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關於兇手的蛛絲馬跡。
孫道長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圍着秀兒仔細看了起來。
“伯,大傢伙都聚集在這裡幹啥?發生啥事了?你剛纔說的他們又是誰?”趁着孫道長檢查屍體的功夫,我拉着馬長青,一股腦兒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馬長青滿臉焦慮,唉聲嘆氣道:“常生,你有所不知的,徐福的屍體也詐屍了,就在今天下午,原本是要拉他去火葬場的,可這人還沒擡上拖拉機呢,他忽然暴起,瘋狗一般掙脫開衆人,往後山跑了!唉……俆爺這還沒找着呢,又出了這檔子事---屍體自個兒瞎跑這太他孃的邪了,不把它們找回來,全村人心裡都不踏實,所以大家請了個道長,又組織了村裡的老少爺們,正想着上山去找呢……”
馬長青的話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腦中不僅閃過了今天早上的一幕,在我縫合完徐福的屍體,收針的那一瞬間,我恍若看到徐福的手指動了一下,難道那不是幻覺?徐福也跟俆爺一樣,變成了能自由行動的玩意兒?
“常生,秀兒到底怎麼了?你們在山上遇到啥了?”可能是覺得我面色有異,馬長青狐疑的問道。
秀兒這事三言兩語還真說不清楚,我正想着怎麼跟馬長青長話短說呢,就聽圈兒忽然喊道:“不要!”
回頭,就見孫道長正試圖解開秀兒衣裳,圈兒不依,趴在秀兒身上護着。
我理解圈兒的心情,她不想讓姐姐的身子,暴露在全村老少爺們的眼中。可秀兒的腹部外翻,棉襖根本遮蓋不住,下襬支愣着,一看就知道里頭有情況,這也是孫道長要解開衣裳查看的原因。
不過也只是一小會兒,圈兒爬了起來。他還是知道以大局爲重的,畢竟,現在查出取走孩子的兇手纔是最重要的,他嗚咽着,輕輕的解開了秀兒的衣裳,讓那觸目驚心的血窟窿完整的呈現了出來。
距離最近的孫道長倒吸了一口涼氣。馬長青則在看到那傷口後,‘蹬蹬’後退了兩步,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人羣中更是‘哄’的一聲,亂了!!
“道長,這---這究竟是人乾的,還是鬼乾的?”馬長青梗着脖子乾嚥了一口唾沫,手指着秀兒,戰戰兢兢的問道。
相比之下,馬道長倒是鎮定很多,他彎着腰東摸摸,西看看,仔細的檢查了傷口一番後,道:“此時還不能妄下定論,待貧道施法,一試便知!”
可能是孫道長沉着冷靜的話音起到了安撫的作用,大家逐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孫道長解釋道:“我所施之法叫作‘屍身現雲’法。施法之後,以亡者屍身之上所呈現出來的雲霧顏色,來判定其死因。亡者身上若無雲霧出現,說明亡者是壽終正寢,若有紅雲出現,則是枉死,紅雲越重,說明亡者死的越是冤屈。而若傷處呈現黑雲,則代表是被邪魅鬼祟所害!此法最是快速,靈驗,是人是鬼,大家一看便知!”
說完,孫道長自袖中取出一張黃符,又摘下了背後的木劍,他把符紙往虛空一拋,木劍舞的虎虎生風,嘴裡絮叨有詞。
孫道長跳大神一樣的動作滑稽又好笑,可是大家卻都一臉嚴肅,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
木劍一番舞動後,他左手結劍指,與木劍一起兀自向那黃符之上指去,那黃符在空中‘噗’的一聲便燃燒了起來!這時,孫道長口中所念之詞更加迅速,最後,在大喊一聲急急如律令後,木劍尖挑着燃燒的符咒,巧巧的拋在了秀兒小腹上的血窟窿之中。
說來也怪,符紙落入秀兒腹中沒一會,一股赤色紅煙,如雲似物般嫋嫋升起。
“是紅色的!”
“秀兒是被人害死的!”
“日他個仙人闆闆,嚇死老子了,不是鬼老子就安心了……”
大家議論起來,聽得出,他們的語氣中都帶着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不能說村民們沒有同情心。在這偏僻又封建的小山村裡,大家心底早已把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歸類爲邪魅鬼祟所爲,並且,已經有一部分人的神經被折磨的幾欲崩潰。此刻,得知是人爲之後,人們那種壓抑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大家都認爲,神秘莫測的鬼怪遠比人更恐怖,包括我,在真真切切知道世間有鬼存在之後,也是那般認爲。直到許久之後,我才明白,人心遠比鬼怪來的更加可怕!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環繞在秀兒屍體上空,遲遲不肯散去的紅煙,心中對孫道長佩服的五體投地,秀兒可不就是被肖公社打死的嗎,此刻雲煙呈赤紅色,這表示秀兒是枉死,死的冤枉啊!
“不對,你們看!變了,那煙變成了黑色!”這時,有人突兀的喊了一嗓子。
再看,果然,紅雲漸漸散去,如漆似墨般的黑色雲霧徐徐升起……
“這---這是怎麼回事?道長,由紅變黑是啥說道?”我指着那雲煙,一頭霧水的問道!
孫道長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而是望着那黑煙緊緊的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