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好一會兒,我纔想着得出去喊人。女人肯定不行,這種事還得去找大老爺們!
我一鼓作氣的往山根下跑,趕去的時候火剛熄。徐家人蹲在灰燼中扒拉着揀骨,其他人正往山上趕。聽我氣喘吁吁的說明來意後,大家同時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徐家人火急火燎的往家趕,我跟在後面。巧巧聽到上山的人羣議論說:“徐家流年不利,大正月裡就死了仨,從老到小,正好三代。徐家想必是氣數盡了!”
有人附和道:“對啊,正月頭,最講究,這頭開不好,一年都不順當,折筷碎碗,家長理短,跌打損傷,必見血光,徐家正月沒過完就死了三代人,說不定就跟當年的張家一樣,用不了幾年就死絕了,還有那王家,死的也沒剩幾個了不是……”
張家是以前村子裡的大戶,聽說後來莫名其妙就死絕了,不過那都是早年的事兒了,具體內幕我不理解。
可王家我卻是清楚的很,王家就是圈兒那一大家子,可也不知咋的,自從圈兒爹媽死後,王家便年年死人,先是老的,後是小的,死法各異,有淹死的,有上山拾柴自山上跌落下來摔死的……
王家人嚇破了膽,聚在一起商議,最後總結說是祖上風水不好,克後人,於是花大錢找了地先生來給瞧了好幾回,老祖宗的屍骨是挪了又挪,可就是不頂事兒,沒幾年的功夫就差不多死絕了,後來剩下的那些人心中惶恐,便從村子裡搬走了。
打那以後,王家只剩了圈兒家一戶,要不是圈兒姐弟尚幼,家貧如洗,奶奶又癱瘓在牀,估計他們那時候也隨着離開了。
遷出去的那些人不知咋樣了,可村子裡的王姓,如今卻只剩了圈兒自己,如果真是可着一家死絕,那圈兒豈不是……
心中一陣發堵,我暗自決定這事得瞅個機會跟圈兒說下,讓他也早點兒離開村子!
……
大壯家,圈兒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呆呆的蹲在地上,一幅絕望到極點的模樣!
大壯媽也醒了,此刻正癱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每一個孩子都是爹媽的心頭肉,尤其是大壯這種智障孩子,養大他,比養大一個正常的孩子要花費更多的心血!何況,大壯家就他這麼一個孩子,不知啥原因,大壯雖然心智不全,可繼他之後,他的父母便再無所出!
大壯爹徐三柱只往裡屋瞅了一眼,整個人就崩潰了,他一把把大壯媽從地上提溜了起來,拼命的搖晃着她的肩膀吼道:“大壯咋了?到底咋了,你咋給老子看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今個一天都沒出門,就坐在外屋爐子根下納鞋底,我真是一點動靜都沒聽着……我真沒聽着啊!”大壯媽一邊嗚咽,一邊狠狠的抽自己耳刮子,顯然已經把大壯慘死的責任,歸咎在了自己身上!
徐三柱推開自家婆娘,再次跨進裡屋,撲在大壯身上喊了幾聲,盯着他滿臉是血的樣子看了幾秒,最後嘴一抿,眼圈兒一紅,抱着頭蹲在地上,發出了一陣壓抑的哽咽聲!
這時,徐貴走了進來,他滿身是灰,額上有血,懷中抱着一個鼓囊囊的褂子,不用說,那褂子裡頭包着的定是俆爺的屍骨。
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狼狽不堪的徐貴,伸出他那黢黑的大手拍了拍徐三柱的肩膀,嘴脣哆嗦了幾下,出口的卻是一聲沉沉的嘆息!
他把懷中的褂子打了個死結揹着肩上,然後走到炕前,檢查起了大壯的屍體!
俆爺是醫生,徐貴打小耳濡目染,應該也懂一些醫術,他先是翻了翻大壯的眼皮,後又掰開了大壯的嘴巴——然後他身形猛的一陣震,緊緊的皺着眉頭看了許久後道:“大壯平日裡有忽然暈倒,或者抽搐的先例嗎?”
沒有人回答,徐三柱夫妻倆都只顧着埋頭哭呢!
“到底有沒有?”徐貴又大聲的問了一遍!
徐三柱這才仰起臉,吸着鼻子搖頭道:“沒有,大壯除了腦殼不開竅,像個三歲小孩子一樣,並沒有其他方面的病症,體格壯的很,從沒有暈倒抽搐過!”
聽完徐三柱的解釋,徐貴眉頭皺的更緊了,隨後,他附身用手指從大壯嘴裡掏出一些鮮紅的肉糜來……
“這——這是啥?”大壯的幾個叔伯驚呼!徐三柱也猛的睜大了眼睛!
“是---舌頭!”俆爺滿臉痛苦,小聲道:“這孩子---自己嚼爛了自己的舌頭!這只是一小部分,其它的沒了,應該是---嚥下去了!”
徐貴話音剛落,大家倒吸一口涼氣。
徐貴接着道:“人在昏迷,抽搐,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可能會不小心咬掉自己的舌頭,大壯並沒有這些症狀,那這件事就奇怪了!
“咋會這樣啊?大壯小孩子心性,平日裡蚊子咬一口,蒼蠅踢一腳,他都會大呼小叫,生生嚼爛舌頭這得多疼啊,我咋就沒聽到他吱一聲呢……”大壯媽撲倒在大壯身上,一邊哭嚎一邊絮叨!
咬舌自盡這個詞衆所周知。可這個詞我們只是聽說過,或者在書上,電視中看見過。現實生活中,大家或許見過投河的,割脈的,上吊的,可你們誰見過咬舌自盡的?
與身體其它部分比起來,舌頭上的痛覺神經是最豐富的,相信很多人都有吃東西時不小心咬破舌頭的經歷,痛的心尖尖兒打顫,往後幾天都不敢吃東西。所以,想咬舌自盡的人,必須要有強大的意志力才行,依大壯媽的說法,大壯那麼怕疼,怎麼可能硬生生嚼爛自己的舌頭,且沒發出一絲聲響呢!這事正如俆爺說的那般,奇了怪了!
但凡古怪,找不出合理解釋的事情,人們總是習慣把它往邪魅鬼祟身上扯,尤其是在發生了這麼多詭異事件之後!有膽小的人戰戰兢兢道:“難道真---真是天要亡我徐家!”
“瞎說……”
他話一出口,立刻惹來一片訓斥之聲!
不過訓斥歸訓斥,徐家人無一例外,面色都難看到了極點,這幾天死的人都是老徐家的,且都死的詭異莫名,任誰心中也得往不好的方面想,只不過他們誰都不敢說出來而已!
“大壯這幾天有沒有啥異常?”俆爺忽然問道。
“今天晌午也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他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飯都沒吃就喊困!他吃等不得,睡也等不得,我只當他昨晚跟着大傢伙上山找他爺累着了,也沒往心裡擱,哪知他……要不是常生跟圈兒來找他,我到現在都只當他是睡着了!”
大壯媽哭天抹淚的說完,徐貴看向了我,目光中摻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能是對我把俆爺的屍體當衆交給衆人一事耿耿於懷,也可能是懷疑大壯的死與我有關!
我心中對俆爺之事存了愧疚,不想在這件事中再有其他誤會,於是便把怎麼在山上遇到驚慌失措的大壯,怎麼進了棺材山見着了那兩具女屍與俆爺,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徐貴。
“大壯鐵定是被人給滅口了。原因就是因爲他看到了兇手的真面目!”
聽完我的解釋,大壯二伯這般推斷,可隨後有人提出了質疑,“這也說不通啊!大壯媽一直在外屋守着,並沒離開過,也沒聽到啥動靜,裡屋窗戶上有鋼筋,兇手趁啥功夫對大壯下的手?”
“伯,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應該很快就能來,到時順帶着把大壯這事也立個案吧。”我好心的提醒。
卻不想徐三柱聽完我的話後,猛的擡起頭,面色冰冷看着我道:“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着你在這裡拿主意!”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我給噎死,我這還不是看大壯死的蹊蹺,尋思着給他討個公道嗎,這徐三柱咋不識好賴人呢!可他這話說的也對,人家有兄有弟的,我算老幾,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是麻溜的滾吧!
岔岔不平的拉起圈兒就走,出了大門口,才發現徐三柱家門口聚集了好幾個老孃們,一個個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往裡巴望,一看就是尋着動靜趕過瞧熱鬧的!每個村子裡總有那麼一些人,對東加長西家短的事兒特感興趣!幾人見我們出來,圍上來就問道,我心裡本就鬱悶的很,拉着圈兒一鼓作氣跑出去十好幾米!
唯一的希望破滅了,圈兒的狀態很不好,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頭巴腦!
“別急,明天警察就來了,到時候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我安慰他。
圈兒沮喪的搖頭道:“我怕是不能替姐姐報仇了!”
“那哪能,天不藏奸,彆氣餒,總有一天會找出兇手的!”
“我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圈兒昂起頭,對着滿天繁星苦笑,隨後長呼出一口氣道:“常生,今不去你那兒了,我想回家!”
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兩家的分叉處。自打秀兒出嫁,奶奶死後,圈兒家就不像個家的樣子了,平日裡他吃喝都的瞎對付,本來就年久失修的房子,少了人氣也愈發破敗不堪。
“還是去我家吧,爺爺不在家,你去正好跟我做個伴兒,你家清鍋冷竈的,回去有啥意思啊!”
我就事論事的說着。圈兒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對我揮手道:“我回了!”說完,轉身,那一刻,我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很複雜的情緒!
看着圈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我亦轉身往回走去。一邊走,一邊捋順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兇手用鐵鏈把兩個孕婦囚禁在棺材山中,就是爲了取她們腹中的孩子,加上秀兒被剖一事可以看出,兇手的目的是爲了收集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