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黑色的大棺,自打徐福失蹤之後,便一直停放在院子裡,今日。終於又重新派上了用場!
如此,超度法事纔算是正式開始。
老劉頭先是點燃了兩支蠟燭,把蠟燭插在蠟釺上,然後拿出了九支香。於蠟燭上點燃後,畢恭畢敬的拜了拜三拜,插~入了桌子上的香爐中,然後便開始了步罡踏斗。
說起‘步罡踏斗’這個詞。也是在我拜老劉頭爲師之後,才學會的一個道家術語。
以前,我也跟大多數的人一樣,覺得道士做法之時,在原地雜亂無章的走來走去之舉,實在是滑稽又可笑。
可實則,步罡踏斗與畫符,咒語,手訣一樣,是道家必須學習的一項法術。是作法通神的要關。
步罡踏斗中的“罡”與“鬥”指的便是北斗星。步罡踏斗,便是開壇作法者,在心中繪出了一幅北斗七星的分佈圖,然後腳步按照一定的規定,和程序在上面行走。目的,是爲了和神溝通。
可有人又問了,和神溝通爲何踏步北斗星呢?
這是因爲,北斗星是天神的總管。北斗星君天之候王也,主制二千神,掌管人間命籍。只要感通了北斗總管,自然可以對其下屬召之役之,而且,也唯有如此,才能召神遣將,達到開壇做法之目的。
接着是手訣,這個我就不多說了,意思和步罡踏斗有異曲同工之處,可二者又必須相輔相成,才能達到開壇請神的目的。
老劉頭的腳步,在方寸之地徐步踏之的同時,雙手也在快速的結着一個又一個的手訣,那手訣複雜到我都懷疑,老劉頭那雙粗糙的老手,是咋結成的。並且我想在一旁跟着學上一學時,卻發現那手法快的,我根本就看不清哪根手指是哪根手指!
與此同時,老劉頭的口中開始唸唸有詞。只是這次的念法很奇怪,像是以一種極不規則的音調,在不斷重複的吟唱着幾個詞。
老劉頭在開壇之前跟我說過,說他要請地藏王菩薩,誦吟往生咒,替徐福超度。我想,這些怪異的發音,便是那往生咒了吧。
剛開始,老劉頭還精神抖擻,不見一絲疲態。
漸漸地,在念了幾遍之後,就着院子裡的燈光,我看到他額頭上,溢出了明晃晃的汗漬,想必念這往生咒,也是很耗費心神的!
可饒是如此,九支香燃完,法事結束之後,衆人聚集到棺材前一看,躺在棺中的徐福,雖然被綁着,可還跟個大豆蟲似得,在一動一動的……
老劉頭只往棺材裡瞅了一眼,便搖頭道:“果然還是不行,所有的術法用在他的身上,都無濟於事,看來是被高人坐了手腳,如此只能燒掉了。”
一聽要燒掉,徐貴的婆娘便嚶嚶哭了起來,她不甘心的問道:“劉叔,就不能再想想其它法子了嗎?孩他爹還能動,就這麼燒掉……”
說到這裡,她後面的話哽在了喉頭。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這能行能走的一個人,即便他本質上已經死了,可要燒起來,看着他在烈火中掙扎,那也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特別是對他的家人們來說!
看着徐福婆娘眼巴巴的目光,老劉頭面色不忍的搖了搖頭。
雖然這種結局我們早有預料,可一番折騰下來無果,大家心中都很是失望。
徐福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他那隻大白眼珠子轉了幾轉,最後又準確無誤的在人羣中尋到了我,直勾勾的盯在了我的身上!
我滿頭黑線,這都啥時候了,馬上就要烈火焚燒了,還一門心思的盯着我呢!
大壯看看徐福,又扭頭看看我,狐疑道:“常生哥,我大伯他咋總跟着你,盯着你呢?他是不是有啥心願未了,想要你幫忙啊?”
大壯話音剛落,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尤其是徐福那婆娘,紅腫的雙目中噙着淚兒,看的我一陣無奈。
我摸摸鼻子,弱弱道:“這~這事兒我也納悶呢。”隨後,我看向老劉頭,問道:“爺~你覺得這是咋回事啊?”
老劉頭搖頭道:“這事我考慮了大半天了,也是沒考慮明白,如果是心願未了,他也不該找你啊!畢竟你們之前也沒有過太多的交集。”
……
大家又討論了幾句,最終這事也沒討論出個啥名堂。
徐福家人雖萬般不願,但恐日後有變,最後還是忍痛決定把徐福的屍體燒掉。
徐福能跑,要燒肯定是要捆起來的,繩子是不頂用的,於是我們找來了一截截的鐵絲,把徐福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連夜運往偏遠無人的山溝裡,撿了柴,點了火……
大火熊熊的燃燒了起來,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我低着頭,不敢直視那火堆,因爲那大火中有一隻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即便隔着厚厚的火舌,隔着弄滾滾的煙,我還是能感覺到那目光的執着。沒來由的,我心中竟生出了一絲愧疚。
耳邊迴響着悲痛欲絕的哭聲。待火熄了,哭聲停了,灰燼冷了,我進去,看到了一具散亂的,黑漆漆的骨架,上頭纏繞着數根焦黑的鐵絲……
撿了骨,徐貴用一個包袱揹着,我們一起往回走去。
一路無話,各回各家。
這一天給我累的啊,走路腳步都有些虛飄。好不容易捱到家,往牀上一倒,鞋都沒脫我就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自然醒,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老劉頭竟然沒來叫我,真是破天荒地頭一回。
自打我拜他爲師後,他對我嚴厲有加,早上都是天不亮就來叫我起牀,督促我做這做那。
難道今天他也睡過頭了?
一定是這樣的,這幾天折騰的不輕,我這正當血氣方剛的年齡都受不了了,更何況老劉頭還那麼一把年紀了。
我下牀做飯,想着做完飯再去叫他起牀。
“咦?”
想着出去提桶水,可我剛打開屋門,忽然就發現,大門口處的地上,有一個成~人巴掌大,紅色的小布包。二月還是一個色彩單調的季節,那一抹紅,輕易的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紅布包一看就是從門檻處塞進來的。有了上次的小紙條事件,再在家中見到莫名的東西,心中兀自就升起了一絲不安。
是誰把它放在這兒的?裡面裝的什麼呢?難道又是那神秘人送來的線索?
帶着滿腦子的疑問,我慢慢的走了過去。
那布包就是用普通紅布縫製而成的,頭上穿着一根束口繩,繩子拽的緊緊的,包癟癟的,裡面東西很沒分量的樣子。
我撿起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面露出的,竟是一塊狀如彎月的白玉,玉如羊脂,溫潤無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一看就非凡俗之物。
有人送來一塊玉!這玉看起來還挺值錢,啥意思呢?難道是看我家窮,想接濟接濟我?
我暗自思量了一番。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了,徐貴說過的那半月玦!他說半月玦是玉質的,狀入彎月,那不就是這玩意嗎!
想到這兒,我再看那玉,便多了一份神秘感,與歷史的厚重感。
奇怪,誰會把玉送給我呢?送給我又是什麼意思?我可沒忘張家跟王家之事,他們就是懷璧其罪,因爲這半月玦,被人給滅族了,如今這東西到了我手裡,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百思不解,飯也顧不上做了,我直接拉開門就往老劉頭家跑去,想着讓他跟我分析分析。
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老劉頭家門口,我直接傻了眼,老劉頭家門上掛着一把大鎖頭,門鎖的死死的,他竟然不在家?
這大早上的他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