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她也是兩頭勸過,陳湘娟可是答應了她“大姐姐放心,我不與他計較,他到底是我們的親弟弟。”當時她是相信的,就當成是小孩子的玩鬧。
二管家道:“今晨,二小姐出過門,據車伕說二小姐去過千金藥房。千金藥房的夥計在外頭候着,老夫人可要傳他進來。”
“傳!”
進來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夥計,身上還有一股子草藥的味道,好奇又畏懼地掃過衆人,跪在花廳正中,一句話也不說。
趙婆子道:“你就是千金藥房的夥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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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認出,今兒是誰到你們藥房買藥的。把前因後果都細細地講出來,只要你講清楚了,我們自送你回去,絕不追究你的責任。”
夥計擡頭,一眼就認出了陳湘娟,指着她:“就是她今兒早上到我們藥房買藥。”
陳湘娟心裡輕呼一聲“完了”,身子微微發軟,老夫人要是誤會她要害人性命,她往後在家裡的日子定不好過,聽說各家之中,因爲犯了忌諱,長輩下令處死的也有,“我沒有害人,我沒想害人……”
她只是想教訓一下陳相富,讓他不再爲難自己。
可花廳上所有人,都在聽藥房夥計說話。
“這位小姐說,她養的狗兒每年夏天就會犯只吃不拉的毛病,要買些通便的藥。小的聽她一說,覺得這狗的病許很嚴重,便對她說,藥效最好的當屬通腸散,問她要不要。小姐說,那就來五錢。
通腸散最是厲害。別說五錢,就是一錢都極管用,我就只賣了一錢給她。還告訴她分作五回使用。
小的只當是真餵給狗兒的,特意叮囑。只能少量服用,且千萬不能給人食用。”
老夫人冷着臉,這就是她的孫女,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喂狗要用五回,可她竟當成一回拌在吃食裡。
人家也叮囑了不能給人用,可她膽兒就是這麼大,就敢下在飯菜裡。
她哪裡是無意,怕是故意要致那兄弟倆於死地。
這等心腸。豈能再容。
老夫人面無表情,手指輕叩在案上,“當!當……”竟如同在半晌敲門般的響亮,“來人,把這夥計送回去。”屋子裡,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如此氣惱的老夫人,如何重的叩案聲,急切如雨滴。
陳湘娟低着頭,風雨欲來。現下才是最可怕的。
叩案的聲響停凝聲,老夫人的聲音響起:“用這等虎狼之藥來對付自己的弟弟,何其狠毒。來人。請家法!”
早知如此,當年就不該讓趙婆子把她抱回來,更不該同意趙氏的建議:把她寄在趙氏事下養大。
陳湘娟竟給親弟弟下這等毒藥,任是起初如何,這回已觸及老夫人的逆鱗。
陳湘如驚呼一聲“祖母”。她竟用到了“狠毒”等字眼,也就是坐實了陳湘娟的罪。
老夫人將臉一轉,“下藥害人,在哪家都是不能容許的。”
這樣的孫女,她不要也罷。
陳家最重要的還是男子。而相富兄弟便是陳家的希望,可陳湘娟要害他們。她絕不縱容。
陳湘娟迎視上那雙殺濃濃的眸子時,心下微顫。大聲道:“爲什麼?二弟刁難我的時候,你們誰幫我說話了,他昨天害我,讓我吃了那樣噁心的菜,我只想還擊,你就要罰我?老夫人,你未免太偏心了。
他們是你的孫兒,我也是你的親孫女,你爲什麼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想,我爲什麼會這麼做?”
難道她毒害他人還有理了?老夫人的殺氣又重了兩分。
陳相富兄弟拉得四肢無力,陳相貴因打小體弱,這會子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到現在都還沒止住呢,要不是二管家從千金藥房夥計那兒知道是什麼藥,怕是李老郎中都沒有法子,而解藥是熬了,說得到夜裡三四更纔有效果。
倘若不知是何藥,豈不是要他們兄弟倆的性命。
這藥着實兇險!
藥房夥計都叮囑過千萬不能給人吃,偏陳湘娟還下在飯菜裡。
陳湘妮輕攘二姨娘,想讓她幫忙說話。
二姨娘輕聲道:“二小姐這麼說就不對,便是我知道的就有兩回,大小姐可私下勸過二爺的,要二爺與你和平相處。”
近來陳湘如就怕鬧得太過分,不僅勸了陳湘妮,也勸過陳相富。
不曾想,說是說了,勸也勸了,可事兒還是鬧大了。
陳相富自從涼亭那事後,處處就看陳湘娟不順眼,這逆反、對抗的樣子,到像極了前身記憶裡,白蓮自盡後,陳相富與陳湘如作對。那時,陳湘如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陳相富都看不順眼,非要和陳湘如對着來。
現在,陳相富是對陳湘如,倒是對陳湘娟了。
有事挑事,沒事陳相富也要找些事跟陳湘娟作對。
陳湘妮正色道:“祖母也最公平,她真的有訓過二哥,就在昨兒就訓過呢。”
老夫人知道陳相富將一盤混有狗屎的豬耳讓陳湘娟吃下,晚上就嚴肅地訓了,說“不可再這樣胡鬧,當真不成個樣子,你一個男子,怎能與個女子,沒的壞了自己的名聲”,當時訓斥時,陳湘妮和二姨娘還在上房用晚飯,是知道的。
陳湘娟仰頭大笑,心卻一陣冰涼,她好恨這個家,“公平?對你自是公平的,你這外頭過繼來的庶女也比我受寵,要不是老夫人和大小姐,你這會子還指不定在鄉下過什麼日子呢。”
陳湘妮受過她們的恩,自會幫着說話。可她陳湘娟何其無助,弟弟不敬,祖母不疼,姐姐漠視,已經這樣了。她再懼又有何用,索性豁出去,大不了再被禁足、再送到陳家莊。
她提高嗓門:“我在他們眼裡比個丫頭下人都不如。老夫人。你可真是公平呀,給我一處二百畝的田莊打理。那莊子裡頭,哪個不是難纏的。給我四家店鋪,那酒肆全是賒賬的……便是你給這庶女的東西,也比給我的好……”
老夫人給她打理,原就是想讓她消停,再就是想磨練她,想着她要是把這些打理好了,將來就一定能打理她的嫁妝鋪子。
沒想到。她卻因此而怨恨上。
老夫人道:“你們都退下吧,趙婆子,請家法!”
二管家等人應聲“是”,退出上房。
趙婆子從廂房取出一根馬鞭。
陳湘如心頭一緊,“祖母。”
“休要替她求情,這兩年她闖了多少禍,不知悔改、膽大妄爲。下藥毒害親弟弟,藥房夥計再三叮囑不能給人服食,可她偏將那麼大的藥量下在相富、相貴的飯菜裡,要不是二管家查出藥物名稱就是李老郎中也配不出解藥。她這是要害死相富、相貴!
此等心腸,如何讓我疼寵?
家裡的孫兒、孫女這麼多,就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惡毒!
陳湘娟。你頂撞祖母、忤逆不孝;不顧手足之情,毒害弟弟,家法難容;你……就是個賤作東西!”
最後一句落音,陳湘如身子微顫,倘若傳揚出去,就憑這兩條哪家的男子還敢娶湘娟。
陳湘娟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惡女。
一貫大度的老夫人,此刻神色俱厲,沒有半分慈祥,只有少有的果決與狠厲。居然當着上下訓斥陳湘娟是“賤作東西”,彷彿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孫女一般。“趙婆子,還站着做什麼。讓石婆子司刑,打死不究!這等禍害遺留人間也是害人害己。”
陳湘娟沒想老夫人道出如此無情的話,“啊——”驚呼一聲,老夫人要打死她,心下一慌神,不顧一切地爬向陳湘如,抱住大腿,連連哀求:“大姐,你說句話呀!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二弟,我沒想到那藥如此厲害。大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是有意的……”
陳湘如心頭凌亂。
老夫人定是氣急了,否則不會說出“打死不究”的話,對陳湘娟已經失望到了極限。
老夫人一個犀利的眼神,石婆子等人過來,扶了陳湘娟就往外走。
“大姐、大姐,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你救救我……”陳湘娟拼命地掙扎着,可她一個弱女子又哪裡抵得住兩個有力的婆子。
婆子一把將她推倒,強行綁縛在條凳上,想跑不能,想動不成。
“啪!啪!”之音傳來,聲聲叩在陳湘如的心上。
一鞭落下,薄衫撕裂。
兩鞭落下,血痕頓起。
三鞭落下,疼徹心扉……
陳湘娟一聲又一聲地慘叫着,刺人耳膜,尖叫聲如一把刀子,重重地擊在陳湘如的心頭,她的叫聲彷彿已步入死亡之路,聲聲慘絕。
無論陳湘娟做錯了多少事,可到底都是她的妹妹,是骨血至親。
那婆子下手之狠,彷彿打的不是人,更不是陳家的小姐,根本就是一個犯有死罪的囚徒。
啪!啪!
每“啪”一聲,陳湘如就慘叫一聲。
這聲音帶着悲切,帶着驚恐,更帶着無助。
“大姐姐、大姐姐……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老夫人不喜歡她。
爲什麼不想想,她會下藥,是被陳相富給惹惱了。
要不是陳相富昨天那樣欺她,完了,還與家裡下人說“二小姐今兒吃狗屎了,哈哈,害人害己,吃了她自己拌的狗屎”,她也是堂堂陳家小姐,竟被丫頭、小廝在背後笑話。
這口氣,讓她如何咽得下去。
她就是想報復一下,看陳相富拉拉肚子,讓他也吃點苦頭,更是告訴陳相富“我陳湘娟不是好惹的”,哪曾想到那藥如此厲害,險些把他們兄弟給拉死了。
她沒想讓陳相富死!
現在,老夫人不信,認定她是故意在害陳相富兄弟的性命。
她聽着聲聲哀絕的求助聲,再看着那司刑的石婆子,半分都沒有心軟,要是她不求情,看老夫人的怒容,怕是要真的打死陳湘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