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事撫額。
當真是個孩子,老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把這偌大的家業交到只得十三歲的大小姐手裡,她哪懂什麼呀?不過,只要肯學,用不了兩年,什麼都能學會。
“老爺是個仔細謹慎的人,每次出門採購生絲,都會用牛羊皮訂在木箱內,生怕生絲被雨水淋溼,不知道這船生絲是不是也和以前一樣裝箱的……”
陳湘如雙眸熠熠生輝。
這麼說要是箱子裡訂了牛羊皮,有可能就不會浸入海水,或許還能再繼續使用。
陳湘如擦拳摩掌,“劉管事,你儘快設法僱一艘大船,再從我們名下的鋪子裡挑選精通水性的壯年,越快快好!”
真要去打撈!
劉管事還沒回過神,這樣的想法若是大事,肯定會被笑話,可因是陳湘如,他想反對也不成。
陳湘如不是開玩笑,而是讓劉奶孃捧了個盒子出來,裡面竟裝了滿滿一盒的首飾銀錢,“你拿了這些東西當掉,許能換上幾千兩銀子,先僱好大船,再挑好人選,暗中備好打撈工具。”
劉管事得去找老夫人說說。
正要離開,陳湘如喚住劉管事叮囑:“這事莫要走漏了風聲,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要帶人去趟南邊收購生絲。”
劉管事覺得這事很瘋彺。
可陳湘如卻是信心滿滿。
待劉管事走後,陳湘如沐浴更衣,“我要去老爺靈前祈福,希望老爺保佑我們此行順遂。”
那一船生絲是陳將達花了月餘的時間才收購的,不能就這樣沒了,她必須要尋回那批生絲,尤其聽劉管事說陳將達所用裝生絲的箱子極有講究,用牛羊皮釘在箱子內側,就是包裹生絲時,還會用最防潮、防水的專用油紙,算是兩層保護,這法子原就是陳家祖上留下的秘法,不僅可以隔水,可以阻水,就算一船的生絲不能箱箱都能防得很好,總有些上好的吧。
次日一早,陳湘如梳洗完畢,領了兩個丫頭出門,又拿着老夫人給的名單,逐家上門借銀子。
去的第一家是杜家,聽了陳湘如的來意,二話不說就取了二萬兩銀票出來。
原來,杜家在十年前提過陳將達的襄助,要不是陳將達杜家早就被同行給擠兌垮了,而他家原就是開錢莊的。
杜老爺笑盈盈地道:“這是我個人借給世侄女的。”
陳湘如拿着銀票,重重一拜:“多謝杜世伯。”
這杜老爺還算是厚道,另有一個姓王的員外,家資殷實,家裡也是做綢緞生意,與陳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是老夫人所給名單中排行第二的人物。
陳湘如因在孝期,一襲素袍剛下馬車,就被看門的婆子給罵出來了,死活不讓她邁進王府。
“哪來的晦氣東西,走!走!”
“有勞嬤嬤通稟一聲,小女是江寧織造陳家的長女,特來拜會王員外。”
“什麼陳家、李家,我們老爺吩咐了,這幾日不見客,快走!守孝之中,就在家裡好好呆着,出來丟人現眼做什麼?走!”
陳湘如人都沒見着,就被下人給轟走了。
又拜見三家。
話兒說得很漂亮。
“陳世女,我家日子也不好過呀,你瞧我,妻一房、妾五房,這一大家人吃喝拉撒都得花錢,我正想出門找親戚借錢度日呢。現在生意不好做,今年桑葉長白斑,蠶繭產量下降,唉……我原是做生絲生意的,沒生絲就沒生意……”
許是他猜到了陳湘如的來意,不等陳湘如開口,先開始哭窮。
陳湘如奔波了一天,就借到了二萬兩銀子,咬咬牙齒,決定把自己屋裡的首飾都拿到外頭活當,待自己有了錢再贖回來。
天暗之後,陳湘如就把自己屋時值錢的東西都收攏了一遍,正拾掇着,陳湘娟抱着個錦盒就到了:“聽綠葉說,大姐要把首飾都活當了,索性連我的也一塊兒,好歹換些銀子回來。”
陳相富與陳相貴也聞訊趕來,兄弟二人也各抱了個盒子,他們是男子,倒沒什麼首飾,盒子裡裝的都是自己積攢下來的零使銀子,陳相富的不多,約有二十多兩,陳相貴因性情更偏內斂,素日又節儉,竟攢了近五十兩。
陳湘如看着這樣的弟弟妹妹,雖離她想籌的銀錢差了一大截,可個個都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前身對她真是太好了,有這樣的親人,只是不知後來究竟是何緣故,竟至姐弟離心,但她是絕不會把兩個如此貼心的弟弟交給二姨娘帶的,更不會與弟弟、妹妹離心。
一高興,她又開始哭了。
陳相富一急,就道:“大姐彆着急,一會兒,我和三弟再去祖母那邊瞧瞧,讓祖母再想想法子。”
陳湘如笑道:“二弟、三弟,我不是傷心,我是高興,我們這樣纔是一家人嘛,嗚嗚,同甘苦,共患難……”
陳相富訕訕地笑了。
陳湘娟歪着頭:“相和爲什麼沒來?”
陳相富道:“二姐真是糊塗了,他能和我們一條心麼?只怕還忌恨着你刁難大姨娘的事。”
關鍵時候還是一個肚皮出來的纔是親生姐弟。
此刻的陳相和正呆在自己的小院裡望着夜空。
一邊的奶孃道:“大爺,二爺、三爺都給大小姐送銀子去了,你好歹也送些去。”
陳相和冷漠地回頭,“我能與他們比麼?現在當家的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只怕月例也給得足,就我院裡不過是勉強維持。我姨娘去庵堂,昨晚我才送了十兩銀子去,我手頭哪還有銀子?”
這倒也是,就算剩下一些也不過幾兩,弄不好送去了反被人笑話。
奶孃輕嘆了一聲:“夜深了,大爺回屋歇下,明兒還要去族學讀書呢。”
陳相和忘不了昨日陳湘娟對他姨娘所做的一切,居然令人剝了大姨娘的衣衫,還給大姨娘剃光了頭髮。
他恨!
這家裡連帶着老夫人都是他的仇人。
就算他有銀子,他寧可舍給乞丐,也絕不給那幾個姐弟。
陳相富、陳相貴坐了一陣,兄弟二人領着書僮去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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