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霖心裡想什麼謝涵自然是一清二楚,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保持清明保持警惕,謝涵明白她如果不先拿出一點誠意來應該是套不到對方的話的。
“因爲父親去世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父親到底欠了你們傢什麼,以致於二舅都等不及我父親入殮就迫不及待在父親的屋子裡翻找起來。還有,二舅臨走之前在父親的靈柩之前說了一番話,說外祖父有一句話託二舅轉告,說我父親欠顧家的早晚會追討回去,我多次問過二舅我父親欠顧傢什麼,二舅都不肯明着告訴我,我又跑去問管家,管家說他也不清楚,他說父親只交代他把那兩個鋪子和莊子打理好,並把我送回謝家撫養長大,別的他一概不清楚。”
謝涵說到這停住了,看向顧霖,似乎在問他相信不相信她說的話。
顧霖也看着謝涵,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爲了這不明所以的東西,我差點失去了健康,又差點失去了唯一的小弟,好容易從揚州回到幽州鄉下,又差點毀在了林先生手裡,把林先生送去莊子裡之後,我也一直在思考,親情到底是什麼?血緣到底是什麼?我父親到底欠了你們顧傢什麼?”
“這番話你還對誰說過?”顧霖見此刻的謝涵一點也不像是個九歲的孩子,倒真有幾分懷疑她被人附體了。
於是,他伸出手去想掐住謝涵的脖子試探一下她,可惜,他的手已經擡不起來了。
“我對誰也沒說過,因爲二舅警告過我,如果我亂說話的話很有可能會讓我祖母一大家人都下大牢,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我不要下大牢。今天若不是外祖父一再問起我父親交代過我什麼,我也不會問出來,我雖然年齡小,還是知道輕重的。”謝涵既然打算讓顧霖走的更安心,只能再次無視他擡起來又落下的右手。
顧霖因爲剛纔動了氣,故這會聽了謝涵的話想回答也沒有氣力了,只得靠在枕頭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過了好一會才順暢了些。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交換條件?”顧霖盯着謝涵問。
謝涵搖了搖頭,“不是交換條件,我沒有什麼可以和你交換的,因爲我父親的確沒有交代我什麼,不過他倒是問過我顧家人對我好不好,我在顧家這半年過得如何。”
謝涵知道外面肯定有人在偷聽,這番話她就是故意說出來的,倒不是她想和誰結怨,而是想告訴顧霖,父親不是一開始就想背叛顧家的,是顧家做事做太絕了,一點骨肉親情都不念才把父親推開了。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當初母親意外流產意外沒了性命,估計父親不會把那些銀票藏在母親的牌位裡和那個香爐裡。
可即便如此,父親對顧家還存了一絲奢望,直到謝涵說她被顧家人推入了水裡,說她這半年在謝家的遭遇,謝紓這才徹底對顧家死了心。
因此,只能說顧家是自作孽。
當然,父親也是如此,所以父親爲此付出了性命,還搭上了母親和母親腹中胎兒的性命,甚至差一點又搭上了謝瀾的性命。
這樣的顧家讓謝紓如何安心託孤?讓謝涵如何去愛?
“你的意思是說,因爲你說了我們對你不好,所以你父親才改變了主意要把你送回謝家?”
顧霖不愧是一隻老狐狸,很快就從謝涵的話裡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也就是說,謝紓一開始沒有打算背叛他,換句話說,謝紓是臨時決定背叛他的,再換一句話說,謝紓是臨時在病榻上更改他的安排的,而且是見到謝涵之後才更改的。
病榻上,見到謝涵之後,這範圍就小得多了。
畢竟他在謝涵回去之後那短短的半個月裡見的人是有數的,據顧琦說,除了幾位鹽政署的官員,除了皇上,除了一位郎中,剩下的就是謝家內部人了。
謝家內部人基本一個個排除了,高升除了一年出一兩趟門去收賬查賬和聯繫點生意,其他時間基本待在鄉下,沒見他見過以前的舊人;李福頭兩年基本沒離開過鄉下,今年年初纔跟着謝涵來京城開了一家飯館,除了偶爾會和王平套套關係,別的看不出什麼來;剩下那個叫謝紳的族親這三年基本住在幽州府城,除了打理一下謝涵家的賬目就是陪兒子唸書,也不和外界聯絡。
除了這幾位男管事,剩下的就是幾位小妾了,方氏雖然是跟謝紓時間最長的人,可方氏是顧家的家生子,不可能會得到謝紓的信任;那個陳氏無兒無女又很快脫離了顧家去嫁人,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會是謝紓的託付對象;最後一個就是那位生了遺腹子的白氏,可他的人試過了,白氏膽小如鼠,這樣的人絕對是不堪重用的。
至於關鍵人物謝涵,顧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一來當年謝涵年齡實在是太小;二來他們這些人委實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可外部的人顧琰也基本找人篩查了一遍,嫌疑最大的是那個揚州鹽會的會長童槐,可顧琰找人追蹤了他三年,也仍舊是一無所獲。
要不是怕螳螂捕蟬皇上在後,顧琰都打算綁架童槐的兒子來威脅他,幸好關鍵時候被他攔住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前些日子顧琰倒是找他談過,說他可能搞錯了方向,興許這童槐就是謝紓佈置的假相,目的就是爲了掩蓋真正的幕後者。
可到底誰纔是真正的幕後者呢?
謝涵見顧霖聽了自己的話後又陷入了沉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顧霖問這話的含義。
明白過味來的謝涵腹誹了幾句,倒是也沒去描補,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
再說了,她不過是一個才九歲的孩子,說話辦事真要滴水不漏的話反而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還不如就這樣真真假假的。
想到這,謝涵噘着嘴問道:“外祖父,說了這半天,你還沒告訴我我父親到底欠了你們顧傢什麼,還有,我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話又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