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見父親氣得說不出話來,總算意識到了自己錯在哪裡,可這會不是認錯的時候,因爲他發現老爺子喘不上氣來了。
“父親,父親,你怎麼啦?”顧琰忙上前俯身問道。
“父親,父親,太醫,周太醫呢?”顧琦也慌亂地喊了起來。
“喊什麼,老三去接他了。”顧琰見不得顧琦這慌手慌腳的樣子,低聲訓了他一句。
可惜,晚了。
聽到顧琦的叫聲,秦氏顧不得發作謝涵了,已經跌跌撞撞地向炕上撲去了。
幾乎是同時,聽到動靜的顧鑠、顧鐸、顧錚、顧銳、顧鈺、顧釵、顧鑰等一干孫子孫女也都先後擠了進來,謝涵一下便被擠到了角落裡。
無所適從的謝涵乾脆從屋子裡走出來,正站在院子裡眯着眼睛看着頭頂的藍天時,顧珉帶着周太醫進來了。
謝涵是三年之後再見到周太醫,周太醫和三年前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這一次他要送走的人換成了謝涵的外祖父。
都說三年河東三年河西,三年前謝涵送別父親時還對顧家恨得咬牙切齒,可三年後,同樣的情形卻落在了顧家掌門人身上。
或許,這就是天道輪迴。
同樣的,周太醫也是三年後再次見到謝涵,不過他眼裡的謝涵變化可不小,長高了不少,五官也長開了些,唯一不變的仍舊是眼睛裡的那份憂傷。
周太醫有心想問問她這三年過得如何,可惜,這會並不是寒暄敘舊的時候,見謝涵有點呆呆地看着他,周太醫回了她一個微笑,跟着顧珉進了門。
謝涵也不知在院子裡站了多久,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誰也沒留意她,或者說誰也沒有心思去關注她,倒是司書司畫一直在旁邊陪着她,也不說話,只靜靜地守着她。
暮色蒼茫中,顧玡母女三個進來了。
見到謝涵,顧玡似乎有幾分意外,“涵姐兒,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的,外祖父打發人把我接來的。”謝涵說了實話。
“是嗎?”顧玡聽了這話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不過這苦倒不是針對謝涵,而是對她自己。
這一刻的顧玡再次感慨自己的時運兩乖來。
儘管她就住在這大院子裡,可顧家發生什麼事情她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連一個三等丫鬟都不如,這可真應了那句話,落魄的鳳凰不如雞。
想當年丈夫還在時,每年的年禮節禮都是一大車一大車地往府裡送,別說那些丫鬟婆子見到她樂呵呵的,就是父親嫡母還有這些哥嫂弟妹什麼的看到她誰不是笑臉相迎?
可如今呢?
老爺子要走了,她們還是從丫鬟的嘴裡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來卻發現遠在幾百裡之外的謝涵早就被接了來。
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自老爺子從幽州送回來到現在,老爺子從來沒有說過要見見她們母女,更別說要如何安排她一家三口了。
而最讓顧玡頓足的是,何青前些日子剛相看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小後生,是永平侯馬家的旁支,雖然是旁支,可顧玡也打聽清楚了,說是家境還算殷實,小後生又肯上進,已經考取了秀才。
可問題是這件事還沒有定下來,顧玡擔心老爺子一走,那個老太婆纔不會爲她們母女倆打算呢。
所以此時的顧玡再次發出了同人不同命的感慨,同樣是顧家的外孫女,謝涵和何青何悠的待遇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謝涵見顧玡的笑容如此勉強,也想到了顧霖一走對她們母女三個肯定會有衝擊,剛要開口問問她們今後的打算,只見門口又進來了一堆人,細看一下,竟然是顧瑜一家四口帶着幾個丫鬟婆子趕來了。
看到謝涵,沈岑沈嵐均是一驚,不過沈岑的驚裡明顯帶着喜,而沈嵐的驚裡則帶着惡。
“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沈嵐蹬蹬幾步走到謝涵面前問道。
“自然是外祖父打發人把接我來的。”謝涵淡淡地回道。
“不可能,你是一個不祥的掃把星,外祖母纔不會。。。”沈嵐後面的話沒有說完,被顧瑜喝住了。
一旁的沈岑忙走上前一面把沈嵐往母親身邊推了推,一面溫和地向顧玡問過好,隨即再看向謝涵,“涵妹妹,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謝涵說完走到沈雋和顧瑜面前福了福身子,“謝涵給三姨父三姨母請安。”
何青何悠見了互相看一眼,也忙走到謝涵身邊,一起福了福身子。
“你就是涵姐兒?幾年沒見,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沈雋見妻子站着不動,只得親自上前想虛扶一下謝涵。
誰知謝涵早有防備,見此忙退後兩步,沈雋伸出去的手也不能落空,便把何青何悠兩個扶了起來。
一旁的沈岑怕自己父親尷尬,也怕母親遷怒到謝涵,忙拉了拉父親的衣袖,“父親,我們還是先去看外祖父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和表妹,表姐們敘舊。”
“也對,走,走,我們先進去。”沈雋很快放下了這件事,對顧玡母女三個微微點了點頭,上了臺階進屋去了。
“娘,那我們還進不進去?”何青問道。
她年齡本就不小了,三年的寄居生活讓她早就體會到了人情的冷暖,因而心思變得分外的敏感,所以她沒有忽略沈嵐對她們的無視,也沒有忽略沈岑對她們的輕視。
要依她的意思早就不想留在顧家看別人的臉色了,可沒辦法,誰叫她們離了顧家就活不下去呢?
所以如今的何青特別巴望自己能早點嫁出去,早點脫離顧家,然後買一棟小房子把母親和妹妹接出去。
當然,這只是何青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
因爲這一切的前提是能嫁一個好丈夫,一個既有經濟實力又肯愛屋及烏的好丈夫。
這樣的男人可不大好找。
年少的何青自然不懂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十分寵着自己的母親,家裡的銀子都是可着母親花,所以她以爲天下的夫妻都是一樣的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