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見皇上的神色變來變去的,從一開始的生氣到後來的平復,猜到他想必是拿定了主意。
其實,謝涵也理解皇上的無奈,目前幽州的戰事的確離不開顧家,皇上這個時候動了顧家,韃靼人沒有了顧忌,只怕更會大舉入侵,而京城離幽州不過是五六日的行程,幽州失守,京城還能安穩嗎?
想到這,謝涵暗自嘆了口氣,只怕顧家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顧老婆子纔敢這麼對她。
略一思忖,謝涵斟酌着說道:“皇上,外祖母也是一番好意,說是臣女的脾胃涼,不能喝普通的茶,所以特地打發人給臣女衝了一碗她自己常喝的杏仁茶,誰知臣女的脾胃和杏仁不合,這也是大家都沒想到的事情,下次臣女記住了。”
她怕朱栩爲難,所以把話圓回來。
果然,朱栩聽了這話神色一鬆,很快換了個話題,“是嗎?回頭讓御醫好好給你瞧瞧,開點藥調理調理,朕聽說你這次來京城是來參加賞荷會的,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奪魁?”
謝涵一聽這話立刻垮着臉,嘟了嘟嘴,道:“皇上快別提什麼魁首不魁首的,說出來還不夠丟人的,臣女連平仄規律都沒學全呢!這次來參加賞荷會,臣女是濫竽充數來的,臣女實話說了吧,這些年在鄉下臣女一直忙於打理家務,哪有功夫學什麼詩詞歌賦,也就勉強會下點圍棋和彈幾首曲子自娛自樂。”
“哦,能達到自娛自樂的境界,想必棋藝不錯,王平,來擺上一局。”朱栩也是想試試謝涵到底有多少真才實學。
說實在的,他是不大相信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能力壓羣芳一舉奪魁,尤其是聽說他那個新二嫂改了比試的規矩之後,他更是懷疑她是別有用心的。
這也是他爲什麼把謝涵先召進宮的緣由,他想從謝涵的嘴裡看看能不能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而下棋的時候正是一個人注意力太集中的時候,這個時候戒心不會太重,容易套話。
王平自然猜到皇上的心思,也爲謝涵捏了一把汗,因爲他發現謝涵一來就給皇上挖了好幾個坑,這點伎倆皇上還能看不破?
皇上不翻臉還好,萬一皇上翻臉,會覺得謝涵是在恃寵而驕,這個後果謝涵未必擔的住。
謝涵見王平擺棋盤的時候瞟了自己一眼,也猜到他是提醒自己小心應對。
於是,謝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下這盤棋,因爲她的圍棋和瑤琴是憑本事拿的第一,所以她不敢藏拙。
朱栩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倒是笑了,“真是個孩子,不過就是一局棋,你還真以爲是戰場?”
“雖不是上戰場,也差不了多少,因爲臣女是第一次和皇上對弈,說不緊張是假的。事實上,臣女進宮之前有兩個閨中密友拉着臣女問,面聖時最大的感觸是什麼,皇上猜臣女是怎麼回答的?”
“哦,怎麼回答的?”朱栩難得放下身段配合了謝涵一次。
“臣女說,最大的感觸是緊張,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皇上問什麼說什麼,跟傻子似的。因而,一會若是臣女輸的太難看了,還請皇上見諒,不是臣女技不如人,而是臣女太過緊張不會思考了,成傻子一個了。”
“王平,聽聽,還沒開始呢就拿話堵朕了,去,掰開這丫頭的小嘴,讓朕瞧瞧她的牙口到底是怎麼長的?”朱栩指着謝涵笑道。
“皇上,謝姑娘是見皇上太過嚴肅了,想讓皇上開心開心呢。”王平替謝涵說了句好話。
“嘿,合着還是朕的不是了?”朱栩瞪了下眼睛,倒是也沒真生氣,而是捏起了一顆棋子,示意謝涵開始。
謝涵見此,也收了笑,專心佈局。
一盞茶工夫之後,朱栩收起了輕視之心。
說真的,後宮女子也有棋藝不錯的,夏貴妃就是一個例子,素日也沒少跟他對弈,可他覺得謝涵的棋藝似在夏貴妃之上。
這怎麼可能?
一個十一歲,一個已經二十五了,而圍棋這東西是最需要時間和精力去研磨的,一個鄉下丫頭,陪練也找不到對手啊。
“丫頭,你的圍棋是跟誰學的?”
“初學是跟我父親,後來在大明寺爲父親守孝時曾經得明遠大師指點過,那會我每天去找大師練五禽戲,然後在大師處用一頓齋飯,見大師一個人擺棋局玩,我就會上去過幾招,回到鄉下後,外祖母送了我一個女先生,女先生棋藝不錯,我每天都跟着她手談幾局,受益良多。”
謝涵說着說着也就忘了對方的身份,滿嘴的“我”跑了出來。
朱栩見差不多到時候了,問道:“是嗎?朕聽說你除了詩詞,別的都很厲害,都是跟女先生學的?”
“沒有啊,我的畫畫就很一般,敬敏郡主的畫纔好呢,不過她說王妃的畫更好,說是曾經師從過宮裡多位大師。”謝涵不自覺地把話題轉到徐氏身上,主要是她想知道這位徐氏在宮裡生活了多少年,有些什麼愛好。
“你和這位郡主很熟?”朱栩一邊捏着棋子找地方,一邊問。
“還算不錯的,我們一起參加過好幾次聚會,敬敏郡主對人很熱心,很親和,很關照我,還有王妃也是,看起來特別親切,一點架子也沒有,說真的,第一次進王府的時候我也是特別緊張,沒想到王妃卻拉着我的手說了好些話。”
“哦,她都說什麼了?”朱栩瞄準一塊地方落子了,這才問道。
謝涵把她第一次和徐氏見面的情形回憶了一遍。
朱栩一聽便明白徐氏在套謝涵的話。
其實,一開始朱栩也以爲徐氏是在爲謝涵進王府鋪路,畢竟這兩年謝涵整出的動靜不小,而他又適時地幫着推了一把,如此一來,謝涵的缺點便不算什麼毛病了,有皇上的看重,沒父沒母又如何?
自古財帛動人心。
而朱栩的目的也是想看看到底會有些什麼人跳出來打謝涵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