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您是說您……遇鬼了？”我斟酌了一下詞句，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老王頭搖搖頭，“我覺得當時我是昏過去了，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好好地躺在單人牀上，單人牀沒有被我撞翻，被子也搭在身上，當我站起身來的時候，櫃檯上的那幾件壽衣還保持昨天晚上的樣子，根本就沒有被動過。地面上那些花圈也沒有任何改變，我覺得，我就是做了一個夢。”
“那一個噩夢不至於……”
“不，”老王頭又搖頭，“那不是‘一個’噩夢，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夢到壽衣在我的店裡像人一樣行走，有時候，我感覺我一下子從夢中醒來，睜開眼正看到一件壽衣漂浮一般站立在我的面前，看不見的陰森的視線緊緊地盯在我身上……”老王頭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那王叔，您就沒找個人看看是怎麼回事，還在這店裡呆着？”
“不幹這個，能到哪去？”老王頭沉默了，我知道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可兒女都不太孝順，平日裡從來不來看老頭，嫌老頭晦氣，一年到頭從來不給老王頭錢，只有想到老王頭房產歸屬問題的時候纔來這裡大吵一場。我看到那幾個不孝子都很義憤填膺。但老王頭平時是個特別樂觀的人，見了我總是樂呵呵的，他也寂寞，就經常找我聊聊，不知不覺我就知道了他很多事。
“王叔，你回憶回憶，最近一段時間你又去過什麼地方碰到什麼特別的人嗎？最近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老王頭眉頭緊鎖，想了半天，才搖了搖頭說：“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很少出去，因爲這個生意，我也沒什麼朋友，平時也就跟你小子聊聊天，再就……”他截下話頭，沉默下去。
“王叔，你放心，我認識幾個高人，回頭我找人給你看看。”
“哎，小沐，那真謝謝你。”老王頭側過身去，眼睛裡有淚光閃動，他一定是又想起了自己的不孝兒女。
“老王，老王，你在嗎？”這時候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一擡頭，就看到一個穿着樸素的女人走了進來。這女人能有四十多歲了吧，也許還要更老一些，皮膚是那種天生的又黑又黃，看上去一臉病容，那女人愁眉苦臉的一看就是長期操勞，長期生活質量不佳的那種中年婦女，整個就是一個苦大仇深的典型代表。
“玉靜，你怎麼來了？”老王頭站了起來。
那個什麼長得一點不玉靜的玉靜跨進店來，一眼看到我坐在老王頭的身邊，眼神好像不敢看人一樣垂了下去：“老王你有客人啊，那我一會再過來。”
“不，不是客人，隔壁的小沐。”老王頭笑了起來，雙手在身前使勁地搓着：“你別走，我們剛剛聊完。”然後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黑黢黢的臉膛上掠過一抹可以的紅暈。
誰啊？我無聲地問他。
“嘿嘿，”他樂了起來，“一個朋友，朋友。”
我起身離開，那個叫玉靜的女人側着身子，背對着我，低着頭，手裡拎着一個飯盒，好像來給老王頭送飯的。一個女人來送飯，難道說老王頭煥發第二春，有了相好？
這樣一想，經過的時候我特意留意了幾眼，那女人低着頭的側臉融在一片陰影裡，離得越近看上去越是黑乎乎的，就好像臉上籠罩了一層東西一樣。
她好像察覺到我在看她，身子又轉了轉，給了我一個後腦勺。
經過這個玉靜身旁的時候，我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可在那香味之下，還有一種有點腐朽有點臭烘烘的味道，像腐爛的肉，或者說，是死人的味道。這個女人身上，有着死人味。王叔變成那樣，是不是跟這個女人有關係？
我故意走的很慢，聽到老王頭已經熱情地將這個女人讓到了櫃檯那裡，我回頭瞄了一眼，女人還是怯怯的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但一切都跟一個普通人一樣，除了剛剛我聞到的死人味。
出了花圈店，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閉着眼睛好像在曬太陽一樣，耳邊卻在捕捉着裡面的聲音。
我聽到老王頭激動地說：“玉靜啊，我老頭子活到這把年紀，兒女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只有你對我最好了，我……我也算值了。”
然後是那個女人的嘆息聲，聲音也怯怯的：“老王，兒女都是債，都是債啊！”她的聲音裡已經帶着哭腔。
“怎麼？東子的身體又？”
“唉，一天天的，不知道怎麼熬下去啊！”
“你別發愁，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沒有治不好的病，我這店還賺了些錢，一會我給你取去。”
“老王，你，你是好人啊！”女人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怪不得那女人一直愁眉苦臉的，原來是有個病兒子，老王頭慷慨解囊，這女人還不是相好？
我又聽到女人的聲音說道：“只是拿你的錢，你的兒女他們能同意？”
“哼，他們都不管我的死活，這些錢我就是帶進棺材裡也不給他們！”老王頭氣哼哼地說。
後面他們就開始絮絮叨叨的閒談，我見也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可聽就擡腳離開了。隔壁我的燈籠店此時正大門洞開，夜幽朵帶着萬里哼去赴宴去了？還真夠仗義的。
我信步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醫院門口那塊空地上，正坐着一堆老頭老太太。這些都是附近的居民，天冷的時候在這曬太陽，天熱的時候就樹蔭底下乘涼，我經常經過這裡，他們也都認識我。
這幫老頭老太太此時正神秘兮兮地說着什麼，我就走了過去。
我叔叔大爺大媽地挨個打過招呼，一個老太太招呼我坐她馬紮上，臉上還帶着剛纔談論神秘事情的有點惶恐的神情。
“大媽，聊什麼呢？看你們聊的挺樂呵。”
“樂呵？”老太太撇了嘴說：“可不是樂呵事，我們在說啊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
哦？都一把年紀了還喜歡談論這個問題？
那老太太又說：“小沐啊，你知道最近的冥幣事件吧？”
冥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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