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先前天巖衝進去的那間屋子裡,在經過了短暫的幾十秒鐘之後,終於是引發了巨大的爆炸,整個草屋頂都被掀上了天空,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在天巖呆在草屋裡的半分多鐘裡,他的師父天盾,卻是在外面經歷着幾番來回生死的拼殺。
儘管天盾仍然在高速旋轉釋放着自己的魂力,以便維持着自己周身的魂力防禦結界。可是結界無法將天盾的聽覺和視覺同時封印,在耳中傳來了遠處巨大爆炸聲響的同時,天盾的目光也掃到了被遠遠拋上天空的天巖。
看天巖在空中的身體形成一道無規則的拋物線,天盾就知道,天巖定是已經受了重傷,不然不可能會放任自己的身體就這樣在空中毫無防備。
也正是這一下,讓天盾的心理防線,出現了漏洞。原來就並算不上完全絕對防禦的魂力結界,在天盾漸漸停止旋轉的身形下,慢慢崩塌。
雖然救人心切,可天盾還是非常清楚,一直在攻擊着自己的傢伙,始終沒有現身,此時必然也是在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儘管看着天巖落下的身體內心越來越焦急,可天盾依然還是極爲謹慎的慢慢解開防禦。
但天盾還是錯了,就在身體完全停止下來不再旋轉,天盾的雙腿都已經註上魂力下一個瞬間就能衝出去救下自己弟子的時候,天盾還是聽見了能讓他心跳停止的聲音。
“自己都保不了,還想去救你徒弟麼?”鬼羅如鬼魅一般的聲音溫柔的響起在天盾的耳邊。
不是刀劍,不是風刃,而是灌注着勁爆魂力的手指形成的殺招。這一次的攻擊,鬼羅終於是現身了。沒有任何刀劍的累贅,就靠着如閃電劃過一般的速率,鬼羅將自己此時全身最具有力量的麒麟臂上的三根手指,插進了天盾的後背。
手指強行刺入天盾後背精壯的肌肉裡,吱吱吱的摩擦聲伴隨着天盾血液的流出,兩股同樣蘊含着極具爆炸力的魂力的肌肉撞擊絞殺在一起,劇烈的如同雷擊一般的感覺直擊天盾的心臟,天盾一下悶哼連站都站不穩就斜着往下倒去。
鬼羅卻沒有再繼續給予天盾最後一擊,鬼羅一擊得逞,頭腦卻比先前更加清醒。他清楚的感應到天盾已然在生死關頭調動起了更加強力的魂力,如果自己接着再補一刀,勢必將會被天盾在最後關頭召喚出來的防禦陣式給抵擋住。
既然如此接下去做的將是無用功,鬼羅自然不會甘心就如此把辛苦贏來的有利局面給斷送了,頭也不回,鬼羅重腳一踏,身子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如你所願了,我就是鬼門的人,感覺怎麼樣?”鬼羅微笑着露出好看的酒窩,手指輕輕的放在了天巖的胸口上,“小傢伙,還有什麼遺言嗎?”
天巖勉強真着雙眼,看清楚了鬼羅的面孔,“我認得你,慕容那傢伙看中的門徒。”沙啞的聲音哽咽在喉嚨裡,彷彿在記錄着天巖此時生命的流逝。
可能都用不着鬼羅出手了,天巖此時所受的傷,足以讓他丟掉性命,只需要再過幾個時辰,天巖勢必變成流乾血液的一具乾屍。
鬼羅搖搖頭,可惜道:“昧影那傢伙也真是狠心,佈置那麼多魂力炸彈,不過這也怪你自己,進去了那麼久都始終沒發現什麼,我當時還在外面擔心你會有所發現,然後衝出來給你師傅一點警告呢,要是真這樣的話,你師父也就不會受傷了。”
聽到鬼羅口中吐
出受傷二字,天巖突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儘管身體還在半空之中慢慢下落,但天巖卻還是擡起了手臂抓住了鬼羅的衣服,“你,你,你要是,要是敢傷害,我的師傅,我,我做鬼,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僅存的一些力氣被這斷斷續續的聲線給耗盡,天巖大口的吐着獻血,視線再次模糊。
鬼羅搖搖頭,臉上重新變爲那一塵不染的冰霜神情,“我不是個殘忍的人,本想讓你最後看你師傅一眼,可是你剛纔卻大爲不敬的直呼我鬼門門主之名,這足以剝奪你最後呼吸的時間了。”
鬼羅重新舉起放在天巖胸口的右手,再用力的斬下去。
“手即是刀,刀即是手,我既然有兩隻手,就相當於雙刀在身,何須再去尋找新的魂器。”
這是當年老蟲師傅責罵自己跟夜叉爲什麼始終不去尋找一把真正屬於自己的魂器的時候,鬼羅對師傅說的話。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鬼羅的手刀披荊斬棘,連夜叉這種刀中行家都總是讚不絕口。
這一掌下去,天巖必死,必然立即殞命。
“不。”顯然看出這鬼羅手刀的厲害,天盾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怒吼一句,僅在一瞬間,就從地面上直接出現在了天巖的身後。
鬼羅着實大吃一驚,這移動的速率,連身形幻影都不曾留下絲毫,這已經不是速度所能概括的境界了,這是達到了大成的瞬移之法啊。
鬼羅沒有停下自己的手刀,卻已然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而天盾,卻是拼上性命也要替自己的徒弟接下這一招。而鬼羅的手已經切入到了天巖的胸膛中,溫熱的血液浸染着鬼羅的手指,一陣滾燙的感覺。
爲了防止天盾突然暴走,鬼羅順勢及時收手,飛速撤退,以免右臂貫穿天巖的胸膛之後,停留在天巖身體裡的幾個瞬時裡,給天盾留下機會。
鬼羅平穩的落回了地面上,身邊,便是已經被熊熊大火快燃燒殆盡的那間草屋。而眼前的天盾,同樣拖着天巖殘缺的身體落到了地面上。
“真不簡單啊,居然能使用出瞬移,這必然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和反噬作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如此不顧自身安危,只爲保已經沒什麼希望的徒弟的性命,着師傅,可敬。”
鬼羅暗自讚歎,不僅僅是對天盾能力的肯定,更是對眼前這二人的師徒之情的肯定。
鬼羅退後兩步,放棄了趁機追殺不留喘息機會的計劃。這樣師徒二人,豈能不留給他們最後一點師徒時光呢。
天盾抱着自己的徒弟,眼睛死死的盯着鬼羅,目光裡都能噴出火來。而看見鬼羅退後兩步,放下雙手,完全是一副隨意的樣子,天盾更是心中五味雜陳。
他很明白鬼羅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施捨,讓自己跟天巖最後說兩句話。是戰勝者無所謂的施捨,而自己作爲此時的失敗者,卻只能無條件的接受這樣的施捨。
天盾突然感覺到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在還沒有被天閣大長老發現的那些年,自己就是一個街頭乞丐,跪在地上,接受着一些高貴人士的施捨。儘管自己很不願意,也很鄙視自己,更加鄙視這個世界,卻還是無能爲力的去跟別的乞丐們爭搶每一個饅頭,每一個包子。
而現在,自己的處境,跟當時是有多麼的像。自己不得不去接受鬼羅的施捨,因爲天盾做不到,天盾做不到不去看自己懷中還奄奄
一息的弟子,而去跟鬼羅拼命。不管自己在天閣有着如何輝煌的歷史,至少在此時,天盾又回到了當初,一如既往的乞丐生涯。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天盾的怒喊堵在喉嚨口,一聲也未發出。
天盾不甘,當年自己被天閣的大長老發現,大長老要將他帶進天閣,天盾始終還記得當時自己問大長老的那句話。
“天閣是什麼地方,有不要錢的饅頭吃嗎?有的話,我就跟你走。”
天盾低下頭,手指顫抖着撫摸着天巖的下巴,看着天巖始終不斷的往外吐着血,天盾的眼淚終於是放棄抵抗掉了下來。
“這到底算是什麼事,長老,你不是說我這輩子不應該是個乞丐的嗎,你不是說我也有站在萬人之巔的機會的嗎?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努力了這麼久,到如今卻還是一場空。”
“師傅。”
被天盾封住穴道勉強止住了流血的天巖慢慢的睜開雙眼,視線中,模糊的天盾正流着淚水,低頭看着自己。
“師傅,你怎麼哭了。”
天巖擡起手,想要幫師傅擦去淚水,可是手卻無力升起,擡到半空中,便無力的垂了下去。
天盾抓住天巖的手,舉起來按在自己的眼睛上,哽咽的說道:“師傅沒哭,天巖,師傅沒有哭。天巖你堅持住,師傅要帶你回家,天巖,你一定要堅持住。”
天巖笑了,真的是笑了,儘管臉上盡是血跡,卻仍然擋不住天巖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而事實上,天巖本身,就是一個孩子。
“師傅,天巖走不動了,真的走不動了,天巖好累,好累好累。”
“不要,天巖,你堅持住,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不是永遠都不會累的嗎?不要閉上眼,絕對不要閉上眼,師傅還要帶你回家,我們還要一起回到天閣去。”
“師傅,你受傷了嗎?天巖視線模糊,慢慢地摸索着天盾的傷口,可是卻無事於補。被天盾抓着的手,還是漸漸的失去了力量。”
天盾一把抓住從自己手中溜掉的手臂,用力的搖了搖天巖,“不,不要,不要這樣,天巖你不要這樣對我,你爭氣點,你給我爭點氣啊,你不是說你要成爲天閣最強的門徒嗎,你不是說你就是天驅的接班人嗎?你還沒有達到目標,你還遠遠沒達到目標呢,你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不能啊。”
天盾用力的搖晃着天巖,聲嘶力竭的喊着,淚水模糊了視線,可天盾的腦海裡卻還是將天巖最後彌留之際的容顏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內心。
“師傅。”天巖也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魂歸大宇了,強打起最後一絲力氣,天巖說出了這輩子最後的一句話。
“師傅,不必難過,其實天巖早就是該死的人,是師傅把我從乞丐堆裡面帶了出來,是師傅給了我第二條命。是弟子不才,今日纔會在此殞命,還讓師傅爲我受傷,可是能死在鬼門門徒的手裡,還是那位傳說中的慕容看中的門徒,其實弟子已經無憾了。師傅,弟子最後只能祈求上蒼,讓師傅能逃過此劫,成功的,成功的,活着,活着走出去……”
天巖用盡力氣,述說完了自己對天盾的祝福,視野再也禁不住血液的流逝,終於黯淡下去,再無光芒。
而天盾感受着自己手中抓着的天巖的手臂,無力的垂下去,隨着天巖閉上雙眼,天盾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從此也不再光明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