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有人都傻了眼,任誰也沒想到蔣素英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探長擡眼,看了看我,又低下頭,眼球快速的轉動起來,看來是在想着對策。
良久,探長又開口道:“蔣素英,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和林方明目前的處境,這世間所有的罪惡終將會受到審判,林方明已經越陷越深了,如果這時候你能出現令他迷途知返,改過自新,我保證他會有一個相對從輕的結果。而你,也算是爲世間蒼生做出了貢獻,這也是積陰德的事,你很可能會因此提前輪迴轉世的,這於你,於林方明都是一件好事。”
我見探長已經完全拿出警方的那一套,越說越像審問犯人,越說越大,越扯越離譜了,心裡有些擔憂。這蔣素英雖然是鬼,可她不是傻瓜,這樣騙下去,恐怕不是辦法。
果然,事實證明探長還是太心急了,她的這些話似乎激怒了蔣素英。只見原本靜止立在紙上的這支筆,開始在‘否’字的周圍畫起了圈,而且越畫越急,越畫越用力,紙張都已經被劃破了。
探長看來也有些失去了耐心,她眉頭一緊,目光兇狠,張口又要說什麼,被我打手勢強攔了下來。可我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服蔣素英,想了半天,就說出三個字。
“爲什麼?”
筆,又開始動了。它緩慢的移開那個‘否’字,然後開始在紙上七扭八拐的畫了起來。不一會兒,四個歪歪扭扭很不規則的字被我們辨認出來。
‘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怎麼可能無你無關!雖說林方明變成這樣錯不在你,可你真的就敢說整件事情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探長喊道。
筆又劃到了‘否’字那裡,開始劇烈的畫起圈圈來。
嫺子見狀不妙,趕忙擺擺手安撫探長,對着筆柔聲說道:“蔣素英,其實我們也明白這件事已經和你沒關係了,可我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但凡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也不會來叨擾你一個即將輪迴之魂。二十年前的事,該有一個結果了。你也先不要生氣,讓我們慢慢的好好談談吧。”
嫺子的話起到了作用,‘蔣素英’終於慢慢的緩和下來。
我看着一臉怒容未消的探長,既可氣又好笑,不禁心中感嘆,看來智商高的人有時候也會做出情商低的事來!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探長是抱着洗腦的初衷去談話的,所以發展成‘審問犯人’的方式也是在所難免,既然是審問犯人了,又有幾個審問官是有足夠的耐心呢。
嫺子向兮使了個眼色,兮會意的點了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嫺子道:“蔣素英,我們這樣交流也不是個辦法,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暫時附於我師妹的身體上。”說着,嫺子對着筆指了指兮,繼續說道:“你是否願意附於她的體內與我們交談?”
我們又緊盯着這支筆,它原本是在‘否’字周圍畫着圈,可畫着畫着就畫到了其他的地方,然後在那裡慢悠悠的畫着圈。它既沒有停留在‘否’這裡,也沒有移到‘是’那裡,這讓我們更加的疑惑。
一開始我們幾個大眼瞪小眼的對望了半天,不知到底什麼意思。後來我意識到,‘蔣素英’她或許也在考慮。
一陣陰風,無故颳起,卷飛了筆下的紙張,吹亂了兮如絲的頭髮。
兮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一打量着我們所有人,然後又緩緩的低下頭,神色哀傷,眉眼低垂,輕嘆了一口氣。模樣還是兮的模樣,聲音也還是兮的聲音,可是神態卻早已判若兩人。
本來嘛,已經是兩個人了。
看來二十年前的事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重重的壓在蔣素英的心上,即便她怎麼逃避,終究還是無法坐視不理。
嫺子看着兮說道:“謝謝你願意與我們交談。”
‘蔣素英’目光黯淡,神情低落。許久,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喝‘孟婆湯’的那一刻到來,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的忘記。我一直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怎奈何,二十年了!它終究還是過不去。”
看着蔣素英如此的傷感,嫺子有些過意不去,愧疚的說:“真的很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們無奈之下的冒失之舉。”
‘蔣素英’搖搖頭,“有些事情,總歸是要面對啊,躲也躲不掉。”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爲,你願意幫助我們去勸阻林方明繼續作惡?”我問道。
‘蔣素英’擡眼看我,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
蔣素英的表現讓我們又着急又納悶又惱怒,她既然表達了想要面對二十年前的前情舊事,卻又不打算幫我們去勸服林方明,這實在讓人搞不清楚狀況。
我強按耐住心中的急躁,平復了語氣,說道:“蔣素英!我知道你的前世遭遇讓你痛苦不堪,你不願意再提及。可是你想一想林方明,他的痛苦不會比你少半分,而且他這二十年來時時刻刻都承受着這樣的痛苦。這件事情再不了結的話,那麼他的痛苦將是永無止盡的,他現在做的事,只會讓他走向徹底的毀滅。如果他現在能夠及時的改惡從善痛改前非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就真的能一點不念舊情,忍心看着他越錯越遠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嗎?”
“你們如果有辦法對付他,也不會這麼辛苦的招我來吧。”蔣素英平淡的說。
我們都是一愣,沒想到洗腦不成反倒被她看穿了。
無奈,我只能點點頭。“確實,我承認我們現在不是他的對手,可你真的就認爲這樣他就不會爲他的惡行付出代價嗎?他在走一條很明顯的錯路,他得到懲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蔣素英看着我,淡淡一笑,這笑容意味深長,彷彿在看一個誤解她的小孩子,她也懶得解釋。
片刻後,蔣素英,問我:“看來你們對於二十年前的事都有了瞭解了,那你們也應該知道我與林方明的關係吧?”
“是的,我們知道你與林方明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也知道二十年前你們所受的迫害是有着極大的冤屈。”我說。“可即便這樣,也不能成爲林方明屠殺全村的理由啊!”
蔣素英搖搖頭,又問:“那你們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我爲什麼沒有同意和林方明私奔嗎?”
“知道,因爲你那個時候已經懷了潘家的孩子。”我答道。
“你們能知道這麼多,確實已經很不容易。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蔣素英說。
“一半?”我一臉詫異的看着她。
“我當時確實是懷了身孕,但卻不是潘家的孩子。”
這句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這完全和我們所知道的真相不一樣,我吃驚的問:“不是潘家的孩子?那......那難道是......”
“是,是林方明的孩子。”蔣素英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