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趙家雖然一直在奉賢住着,但每年光靠田產,收入就超過一萬兩,近年雖有災,卻又添了不少來錢的進項,現在還有西洋貨物這一單買賣,很是賺了不少錢,幾年攢下來,除去開支,結餘估計也有五六萬兩。
現在爵位回來了,大行皇帝和新皇又先後賜還了從前的田莊、商鋪等產業,想必明年之後的收入會更多,哪怕是今年年下,收入也起碼要翻一番。可以說,趙家現在根本就不必擔心錢的問題。
侯府舊宅當初建造的時候,就是用的好料,工匠技術也過硬,別看現在房子看起來那麼衰敗,但其實真需要推倒重建的地方不多,也就是花園這一處,其餘大部分都只需要做點修葺,屋頂牆頭補好,門窗換新的,地面石板重新鋪一下,再添上傢俱擺設,也就差不多了。正院的情況麻煩一點,趙瑋想要將它恢復原狀,那就得重新上漆,還要加造院中的假山,補種花木,但所費也有限。
張氏大約算了算賬,覺得如果不算傢俱擺設的錢,一萬兩銀子就夠用了,如果花園要建得講究些,也許還要再添一點,那就先預備上一萬五千兩。
趙瑋道:“傢俱擺設這些,從前都有的,牛氏與趙玦母子即便帶走了一些,也是有限,孫兒覺得,多半是當年官府查抄的時候收走了,不知還能剩下多少。如今內務府忙着喪事,直到百日爲止。怕是都沒什麼空閒。我們家若在這時候去催,未免顯得有些不懂事。不過這種事若是不早些打聽清楚,以後也難做決斷。先前給我們家送東西來的那個內務府的官員。我看他爲人還算機靈,人也和氣,不如備上一份禮,我找他私下打聽一下,或是讓他回內務府尋機查一查賬。若能早些知道都有哪些東西可以還回來,我們心裡有數了,就知道該添置什麼了。還不用驚動了旁人。”
張氏覺得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禮備得厚一些。他是朝廷官員,你雖然做了侯爺。但也當敬他幾分,別讓人覺得你在以勢壓人。若是他願意幫,那自然最好不過,若是他實在忙不過來。覺得爲難。你也不必強求,大不了我們家再找別人就是了。”
趙瑋連忙應下。
趙琇看着賬本,想了想,提了個建議:“咱們家的預算還是比較充足的,就算內務府那邊還不了多少傢俱回來,全都打新的,只要不執着於最好的木料,繁複的雕工。其實費用也還有限。我覺得咱們家的宅子,還是要重新規劃一下比較好。有些多餘的院子就不必一直留着了,比如趙炯趙玦父子先後住過的那一處,不如推倒了重建,省得咱們看了礙眼。他們不是將祖母住的正院給改建了嗎?咱們索性就把他們住過的院子也給改了。橫豎將來這侯府是哥哥當家,哥哥日後娶妻生子,長子自然是要住在中路後頭的院子裡的,再有旁的孩子,那麼大一片地方,怎麼也夠住了。萬一將來有哪個侄兒住在那邊,有不懷好意的人跟他說,那是從前侯府繼承人才能住的地方,那多硌應人呀?況且風水也不好。”
一番話說得張氏與趙瑋都笑了。張氏笑罵:“風水怎麼可能會不好?當初選地方做侯府的時候,你們祖父就找過有名的道士問過風水的,都道是極好的地方。趙炯趙玦父子是自己不好,怪不到風水頭上。”
不過對於趙琇說的,把院子推倒重建,她還是有幾分心動的。她現在看了那地方,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如果將它整個樣子給改了,心裡的氣想必就順了。不然這麼大一塊地白放在那裡,屋子也沒人住,豈不可惜?
趙瑋看着張氏的神色,有幾分猜到了她的意思,便笑道:“妹妹這個主意其實不錯,咱們家也不缺這點銀子,就推倒了重建又如何?”他看向妹妹:“要不,我在那裡給妹妹建個院子吧?離我近,往來也方便。妹妹想要什麼樣的?”
張氏大爲意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主意不錯。無論是她還是孫子,都對那地方曾經住過的人心存怨恨,每每見了那些屋子,都覺得不舒服。孫女趙琇卻不同,她完全不記得那些往事,想必住在那裡,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況且那塊地一旦成了家中女孩兒的住處,就不用擔心會發生孫女方纔說的那種情況了。
趙琇非常驚喜:“真的嗎?那地方可大得很呢,如果是這樣,那這院子的設計,我要親自過目才行。”
趙瑋對妹妹當然大方,他大手一揮:“都照你的意思辦,不必心疼錢。”
趙琇高興極了,恨不得立刻就讓人把圖紙畫出來。那麼大一個院子,佔地差不多有一畝,足有六百來平方呢,還是精裝修帶花園的房產。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土豪的一天。
這是她頭一回擁有自己的院子,心裡真是說不出的興奮。
不過再興奮,也還要收斂住,現在時間還早着呢,等她真住進去了再興奮也不遲。
他們家拿好了主意,就該找樣式程了。前兩天,家裡下人已經去打聽了程家如今的住處,當年那位老樣式程年紀太大,已經不接活了,如今頂着“樣式程”名號的,是他大兒子,仍舊做給人建房屋園子的活。趙家事先跟他們通過氣,他們很樂意接這門生意,畢竟熟門熟路,他家如今還保存着幾十年前蓋建南侯府時的圖紙呢,幹起來事半功倍。
趙瑋與祖母妹妹商議了一番,訂下了預算兩萬兩,就打算明日就讓人帶新任的樣式程去侯府實地察看。
張氏再重新理了一遍章程,忽然想起一件事:“咱們家府後那條街。也有不少地是咱們的,不過那時都蓋了房子給下人住了。侯府最鼎盛的時候,光是家裡的使喚人手。就有二三百呢,算上他們各自的家眷,人就更多了。如今家裡人口也不少,那些舊僕也不是個個都要打發到莊上去的,得快給他們預備下住的地方來。有些跟着牛氏他們走了的人,房子也不必留了,正好分給別人住。依我的主意。那些房子也當重新翻一翻新纔好,不必做得精細,只要把破了的地方修一修。補上牆頭,讓下人能夠遮風擋雨,能過日子,也就夠了。”
趙琇聽得點頭。忽然靈光一閃:“還要選出一個單獨的院子來。最好是兩進的,修整得好些,連地契一併賞了盧明章纔好。他已是脫了籍的人,新皇開恩,許他讀書科舉,他出去了,也該有個安身立命之所。盧媽他們也可以跟着住進去,將來不在祖母跟前當差了。還可以時不時回來看望祖母,陪您說說話。”
張氏聽得歡喜:“這話說得很是。”
盧媽一直在旁幫着撥算盤算賬。聞言臉頰都紅了,既激動,又不安。她連忙站起來說:“這如何使得?明章那孽賬能得恩典,被放出去讀書,已經是天大的福氣,還要白得一處宅子,哪有這麼好的事?就怕折了他的福。”
張氏嗔道:“給你們的,你只管幫孩子收着就是了。我說他有福氣,不怕折了什麼,他就有那個福氣。”
盧媽感動得掉下了眼淚,今日這樣的福份,她過去真是想都不敢想。她連連道:“就讓明章自去得了,我仍舊留在家裡侍候老夫人,等到我什麼時候老得動不得了,再走也不遲。”
張氏笑道:“有福氣你就去享,說這些做什麼?我要是實在忙不過來,自然會叫你回來幫忙。明章既要科舉,身邊總需要有人照顧他飲食起居,否則如何能專心讀書?你男人身體不好,也需要人看顧。還有一件事,碧蓮也是得新皇恩典,脫了籍的,她明年都十九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你這個做孃的,難道還不給她看人家?”
盧媽被提醒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只能含淚道:“老奴只能謝老夫人、侯爺和姑娘的大恩了,這份恩情,老奴一家人就是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若家裡幾個孩子,還有他們將來的孩子,日後膽敢再做一丁點兒對不住主人家的事,不等主人教訓,老奴自個兒就饒不了他!”
過後趙琇回了房間,碧蓮已經從小丫頭那裡得了消息,知道自家親孃說了要給她在外頭尋親事的事,正害羞地躲在裡屋不肯出來呢。幾個小丫頭都圍在窗下打趣她,見趙琇回來了,也嘻嘻哈哈地迎上來。
趙琇見了,便站在門口往裡探看:“碧蓮姐,你既然知道了,心裡有什麼想法,就趕緊跟盧媽說去,免得她給你找了個不中意的人選,你又不好意思說,白在心裡着急。”
碧蓮都快羞死了,嗔道:“姑娘如今也大了,怎麼好跟小時候似的,隨便拿這些話來打趣人?”
趙琇掩口偷笑了會兒,又道:“這可真是冤枉了,規矩什麼的,那是做給別人看的,咱們自家人,講的都是真心話。我這可是真心爲你着想,你怎麼反而怨我呢?”她故意唉聲嘆氣了一番,道:“枉我還特地爲你謀劃了許久,想着到時候要給你備一份怎樣的嫁妝,纔夠體面呢。你可是我身邊第一個大丫頭,情份與別人不同。”
碧蓮的臉更紅了,扭過頭去不作聲,心裡卻很是歡喜。
旁邊的小丫頭們卻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各自心裡都活動開了。
碧蓮眼看着就要說親嫁人,那姑娘身邊的大丫頭位子,又該提拔誰來做?如今到了京城侯府,事事都跟在奉賢老家時不一樣,姑娘再省事,這侯門千金的排場也要擺起來。至少要有兩個貼身侍候的一等大丫頭,一般服侍的二三等丫頭,還有底下做粗活的小丫頭和婆子,都要配備起來。不同的級別,體面和月錢也不相同。
碧蓮要走了,舊僕的兒女們還未安排差事,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她們若還不能抓住機會力爭上位,就是蠢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