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枚暗自好笑,唐士寧果然對烏龜很是厭惡,想到自己也要做烏龜,頓時就氣得跳起來。
“父親是同意女兒和離了?”她趕緊趁熱打鐵,“那咱們這就去把事情辦了。”
唐士寧一拍桌子,“哪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膽敢休你,爲父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女兒,你看看,要個五千兩怎麼樣?這封密信既然不得用了,如你所說,換些實用的也好。”
那白家可不是什麼鉅富,五千兩銀子非得逼得白定祥跳牆不可,不過這時候可不能再駁了他的意,唐枚連連點頭,“一切全憑父親做主。”
白定祥見他們終於要坐下商議的樣子,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結果聽到唐士寧獅子大開口,一張臉立馬又綠了。
一番討價還價,各種手段使下來,最後以三千兩銀子達成協議。
事不宜遲,李氏恨不得這對父女立時消失在眼前,忙把白振揚叫過來,叫他當面寫下放妻協議,唐枚也怕時間拖得久了,叫劉媽媽把張氏請過來。
雙方和離,各自父母在場見證乃是常理。
白振揚得知兩家的決定,在心裡已是慢慢接受,然而此刻,筆拿在手裡仍覺得有千斤重。
今日放妻書一出,他們便再無任何關係。
他深深的看了唐枚一眼,她依然是那樣平靜,目光是友好的,耐心的。可是,已像是隔了萬水千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唐枚輕聲道,“祝你早日覓得良妻。”
白振揚終於不再猶豫,一揮而就,寫下放妻書一道。
唐枚立於旁邊,看得清楚,這文章言辭懇切,有情有理,他雖寫得迅疾。可字字用心,對她亦有讚美之詞,惋惜之情溢於言表,令人悵然。
縱然再多狼,她此刻也生出幾分傷感。
爲原先的唐枚,也爲自己與他共同度過的那一段時光。
人終究不是草木。
她長嘆一聲,雙手接過“放妻書”。
張氏趕來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唐枚對她有愧,當初一開始的計劃是想爭取張氏的支持,可誰想關鍵時候,張氏竟會改變立場,她不得已只好拿唐士寧開刀。
唐士寧是一家之主,性子又裝橫霸道,他同意的事。別人阻攔也是無用。才能順利促成和離。
白定祥虧了三千兩銀子,心裡已是恨到極致,一拿到密信,立刻惡狠狠衝唐枚道,“給你一天時間,從我們家滾出去!”
嫁妝可是有六十擡呢,張氏微微皺起了眉。
白振揚勸道,“父親。一天只怕不夠……”
“怎麼不夠?不夠,就給我統統扔到外頭,總能搬走的!”
李氏怕丈夫突然發難又激怒唐士寧,兩人再打起來,忙衝白定祥使眼色,一邊笑道,“不妨事,幾天也沒關係。”
唐枚淡淡道,“我昨日已經點算完畢,你們放心,今兒就能搬個乾淨。”說罷,攜了張氏的手,與唐士寧離開堂屋。
一到外面,張氏就把手抽了出來,看向唐枚的眼睛蘊含着怒意。
她一向溫柔可親,從不露出這樣的神色。
唐枚知曉自己這次的舉動傷害了張氏,想也不想就跪下來,慚愧道,“女兒不孝,讓母親失望了。”她知道張氏有多疼愛她,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她確實對不住張氏。
那路面鋪了青色石子,有尖銳突起的地方,如今氣候不算寒冷,穿得也不厚實,她猛地跪在地上,頓覺膝蓋疼痛無比。
張氏見她跪着道歉,心裡的怒氣已經消了一半。
“你這是幹什麼?”唐士寧不理解她這樣的舉動,“好好的跪你母親?”
“沒有同母親商量就……”
“商量什麼?”唐士寧道,“他們白家要休了你,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白定祥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今兒算是便宜他們!”
張氏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的,可她總覺得與唐枚脫不了干係,畢竟這個女兒一心想要和離,如今也是得償所願。只是,她不知該爲女兒歡喜,還是該爲她難過?
“起來罷。”還在白家呢,被人見到總是不好,張氏打算暫時不同她計較。
劉媽媽忙上前扶起唐枚,結果她一站起來,膝蓋外的裙面便滲出了鮮紅的顏色。
“啊,少夫人流血了!”劉媽媽驚道。
張氏看過去,果然見那血色正擴散開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忙叫劉媽媽快扶她去院子,一邊嗔怪道,“你啊,莽莽撞撞的,這地面可是能跪的?”
唐枚只可憐兮兮的看着張氏,低聲道,“娘可消了氣了?若是娘還在生女兒的氣,女兒再跪一次又何妨。”
張氏嘆口氣,“你這樣就和離了,爲娘是擔心你,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以後我自會過得開開心心的,只要娘不嫌棄我。”唐枚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拉張氏的袖子。
她又是下跪又是撒嬌的,張氏實在氣不起來,“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唐士寧不方便去內宅,便掉頭回府,準備派人來搬嫁妝。張氏則陪同她去到住的地方,幾個丫環早已經得知消息,正慌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少夫人竟閃電般的和離了,這事宛如晴天打下霹靂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眼見張氏也來了,幾個人忙上去行禮。
劉媽媽想叫人去請大夫。
“不過是擦傷,洗乾淨就行了。”唐枚阻止道。
紅玉立即去廚房拿熱水。
“想必你們也曉得了,這就把你們少夫人……”張氏頓了頓,又是嘆一聲,“把二小姐那些個輕便的東西先收拾收拾,一會兒就回去罷。”
早就看出少夫人不對頭,原來竟是要和離,綠翠暗道,怪不得昨日叫她們整理東西呢,現在提上就能帶走,果真是雷厲風行,她不禁對唐枚又多了幾分敬重。
紅玉端了水來,給她褪下裙子,輕柔的擦去血跡,又拿乾淨的棉布包紮好。
張氏環視了一下四周,女兒在這裡只住了一年多的時間,竟然就要離開了,都是自己這個當孃的失責!
“枚兒。”她傷心得攬住唐枚的肩頭,差點流下淚來。
“娘,不要難過,女兒在這裡過得並不開懷,和離了是好事,娘,你相信我。”她輕聲安慰。
夕陽的光從窗口照進來,在牆上映出一片淡金色,幾個丫環已然收拾完畢。
一行人徐徐走出這個兩進院子。
金姨娘立在角門,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枚的背影漸漸消失。
喜兒笑着道,“姨娘,你的好日子要來了!少夫人和離,正室夫人的位置又空着,姨娘你可要好好加緊呢。”
不知怎的,金姨娘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昨日少夫人的舉動古怪又可疑,今日又突然和離,如今想起來,那似是有深意的,少夫人到最後,還是放棄了少爺麼?
她長嘆一口氣,可憐少爺又要失落了。
前方不遠處,白振揚正等在那裡。
他穿着件雪青色雲紋袍衫,寬大的袖子被風吹得拂開,好像風中搖曳的蓮花,如同他的人一樣,輕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張氏對這個前女婿的看法本來是在漸漸轉好的,當下又是惋惜的一嘆,她猜他是想同女兒說話,到底二人一場夫妻,便與其他人等都避了開去。
唐枚看着白振揚微微一笑,“謝謝你成全我。”
他卻沉默以對。
唐枚已沒有多餘的話要同他講,衝他半蹲行了一禮便要擦身過去。
白振揚伸手拉住她,“我記得你說過,如我有事要你幫忙,你也會盡力,這句話日後可是同樣有效?”
唐枚一愣,片刻後才答道,“自然有效。”
他才放開手,“如我想清楚了,必會再來尋你。”說罷也不管唐枚作何反應,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唐枚站了會兒,方纔去找張氏幾人一同回去。
唐士寧已經派了下人來搬嫁妝,她們先行坐馬車回府。
車輪滾滾向前,路過大街,唐枚聽得外頭一派熱鬧的聲音,臉上漸漸露出笑來,她一直夢想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和離的事情,旁人還不知曉,怕是都要被嚇到呢。”張氏則在擔憂同旁人交代的事情,“我還要同你二叔二嬸去說……”
“他們很快就會習慣的。”唐枚倚在張氏身邊,“娘,你不覺得我以後整日都能陪着你,很好嗎?”
張氏一戳她腦袋,“有甚麼好?你總還要嫁人的,爲娘還得再傷心一次。”
嫁什麼人,她可不着急,但唐枚想着還是不要繼續談這個問題,省得張氏想到她一個和離的婦人再難嫁出去,又要傷心,便轉移開話題,“宏兒唸書念得可好?上回見他倒是能寫不少字了,現在可又進步了些?”
“現在都能吟詩作詞了,可把你父親高興的。”張氏笑眯眯道。
唐宏才六歲啊,居然會這些?唐枚大爲驚訝,“那我回去得考考他,真的行,可不是一個小神童拉?”
“可不是,老爺現在疼愛他的緊,時常說與旁人聽,到處炫耀呢!”
唐士寧就一個獨子,這般喜歡也是正常的。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馬車就到了唐府。
問過編輯和離後的女子怎麼稱呼,說還是稱呼小姐,不知童鞋們可有什麼考證過的稱呼,歡迎發帖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