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跟一般的婦人可完全不同,她的一舉一動必定都是有她的用意在的,她原本就算是要提親,也該先去陸家跟陸顯宗提,畢竟這世道就是如此,陸明薇姓陸又不姓韋,她會走這一趟, 完全就是在知會太夫人一聲,她知道太夫人看重這個外孫女兒,但是這門親事,他們王家是結定了。
這裡頭蘊含的意思,太夫人懂,陸明薇也明白。
一時之間她們兩人都有些沉默。
還是韋太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是萬萬不能嫁給王威的,他這個人其心不正,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一股子歪心思。但是王老夫人確實不好應付,我從前威脅你父親,總是揚言要進宮去分說清楚。但是對上王老夫人,進宮是沒用的。”
宮裡是王老夫人的地界。
她有永昌帝這個最大的靠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太夫人一掃之前的氣定神閒,難得的有些焦躁起來:“明薇,這件事,或許要找小王爺想想法子。”
崔明樓也是永昌帝跟前的紅人,到了這個時候,就是拼誰能在永昌帝跟前更有面子了。
可是陸明薇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彷彿也是爲了驗證她的猜想,都沒等到陸明薇的病好,陸家那邊便派了人過來,說是陸顯宗問陸明薇什麼時候回家去,有些想她了云云。
韋太夫人止不住冷笑, 陸顯宗這個人冷心冷肺的,女兒在韋家住了那麼多年也沒見說過幾回想,這次才住了多久, 就說想她了?她輕描淡寫的打發了來人回去,只說陸明薇生了病,還要多住幾天纔回去。
原本以爲這件事就算是完了,誰知道第三天中午,陸顯宗便帶着陸雲亭上門來了。
太夫人對陸雲亭自然是沒話說的,這是自己的親外孫,但是見着陸顯宗,面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
陸顯宗也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陪着笑給太夫人請了安,和和氣氣的說:“岳母,原本是不敢來叨擾您的,知道您喜歡明薇,這孩子也有福氣投了您的緣,我也巴不得她能爲我儘儘孝心陪着您。只是.如今的確是有要緊事需要她回家去,所以只能來接她了。”
他說有要緊事,韋太夫人眉心突的跳了一下,沉聲問:“什麼事這麼要緊?”
不問這個還好,她一問這個,陸顯宗臉上的笑容便再也遮掩不住了,笑的整張臉幾乎都皺成了一張橘子皮,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現在剛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妻子還在錦衣衛的大牢裡蹲着。
韋太夫人心裡的厭惡愈發的深刻, 閉了閉眼睛挑眉:“到底是什麼事?”
陸顯宗總算是收斂了些喜意,笑眯眯的開了口:“是大喜事!岳母,您不知道,王家上門來提親了!”
韋太夫人臉上的表情立即便陰沉下來。
陸顯宗還毫無所覺,在邊上喋喋不休:“您知道是哪個王家嗎?就是王提督王家!王老夫人請了唐國公夫人上門來做冰人,說是極喜歡咱們明薇的性子”
雖然陸顯宗是常勇侯,但是他的爵位也只是世襲減等,他是侯爺,等到了兒子輩那就是伯爵了,再往下還得再降,一直降爲庶人。
他這麼多年所操心的無非也就是如何能夠繼續往上爬。
若是結了王家這門親,那就徹底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地方了——誰不知道王俊山是永昌帝的奶兄?不僅是從小一起長大,而且一同出生入死,兩人之間的關係比親兄弟還好。
王家的富貴那是鐵板釘釘的。
陸顯宗做夢都沒想到這等好事能夠落到自己頭上。
從前哪怕是因爲陸明薇在阿林氏的事情上太過不給臉面,太過絕情的所生出來的那些惱怒,此時也都煙消雲散了。
能給他帶來這麼一門姻親,這女兒還有什麼好說的?
韋太夫人的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厲聲問他:“你答應了!?”
陸顯宗自然看出來了太夫人的怒氣,也正是因爲看出來了,所以他還有些不解和茫然,帶着幾分忐忑的收斂了笑意:“這是自然啊,這可是一門貴親,明薇她若是能夠嫁到王家去,這得是多大的福氣?難得連王老夫人都喜歡她,您難道不盼望着明薇好嗎?”
韋太夫人撐着桌子站起身來,指着陸顯宗好一會兒,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世上竟當真有這樣不負責任一心一意貪圖富貴的父親!
王威若是真那麼好,以他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遲遲娶不到貴女,難道陸顯宗就不會動動腦子?想不出這裡頭有什麼不對?
他分明沒有蠢到這個地步,也肯定是知道這裡頭必定是有些隱秘的,但是他還是毫不遲疑的選擇了忽略隱患,緊抓這門姻親。
這種人眼裡從來沒有什麼感情,只有利益。
陸顯宗見太夫人氣的幾乎白了臉,也有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的笑意收斂的乾乾淨淨,只是還是不死心的壓低了聲音辯解:“太夫人,這真是一門打着燈籠都難找的親事,您說女人這一輩子圖什麼?還不是圖一門好的親事?王家這門第,可上哪兒再找更好的呢?”
他是做父親的,嚴格意義上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事本身便該是父母做主。
他過來也只是知會太夫人一聲,太夫人就算是要反對,也沒什麼太大用處。
怪不得,韋太夫人恍然大悟。
她總算明白爲什麼王老夫人那麼氣定神閒了。
是啊,王老夫人一面正兒八經的讓人去陸家提親,並且得到了陸顯宗的允諾,一面必定也是去覲見過永昌帝了。
這門親事雖然不是御賜,也等同於御賜了。
她就算是想要反對,於情於理,都無法反對。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王老夫人一出手,方方面面都已經考慮周全,這門親事已經是無處拒絕。
韋太夫人當即被氣的病了。
韋嘉朝趕回家來,以爲是陸顯宗又做了什麼混賬事,險些把陸顯宗再給痛打一頓。